城市的楼房有多高?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9 01:14:24

（《阅读》杂志2011年第三期）“山伢，放暑假到我这里来，城市不比我们那儿的穷乡山旮旯，车多楼高，很热闹！听见了没有？”父亲在电话那端伸长了喉咙高兴大叫。
“我听到了，爸爸！我只从电视里看到城市里的楼房都爬到天空了，城市里的楼房到底有多高？”我在电话里疑惑不解地问爸爸。
“高得很，有的都好几十层，我们老家的破瓦房放在大楼脚下就像大象身边的蚂蚁！”爸爸爽朗的笑着说。
“放暑假我就去！”我爽快地答应。
放下电话，我的思绪就驰骋在热闹繁华的城市里，我像一只飞翔的小鸟，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大楼上空盘旋。我从小就蜗居在山旮旯里，没有出过远门，看的最高的楼房才四层，是第一次到县城时看到的，也是我第一次到达最远的地方。高楼大厦的印象在脑海里复制来自电视屏幕上。
暑假在我期盼中蹀躞莅临，我收拾好行囊，开始了我的城市之旅。
第一次乘上铿锵的火车，心里很激动，趴在窗户上尽情浏览沿途的风景。
火车进站了，我下了火车，偌大的车站人声鼎沸，我像从山里逃出来的兔子，慌张的目光左顾右盼，人们匆忙的身影像海浪，在我的视线飘过。“山伢……”我听见父亲兴奋的喊着我。爸爸走来，一边用粗燥的手接过我的行囊，一边侃侃：“山伢，你问我城市里的楼房有多高，你看了就知道了！”
外面繁华的景象让我眼花缭乱，爸爸拉紧我的手，说；“这些出租车贼贵，还是乘公交车划算！”爸爸解释着。
我们登上拥挤的公交车，向爸爸出租房的方向而去。
城市里的楼房像我我们山村里的杨树，窜到空中，栋栋都流光溢彩，金碧辉煌。
转了三次车，城市的楼房在我视线慢慢低垂下来，沿途有了田野村庄。
我们下了车，沿着一条幽静的小路走着。
爸爸说，你看到那些堆积如山的费旧品就是我住的地方。
那里都聚集老家的人，都是捡破烂与收破烂的人，大家见我来了，前来寒暄。
翌日，爸爸把他挣钱的“宝马”——三轮车推出杂乱无章的院子，对我说，孩子，乘早晨天气凉快，跟我出去收破烂。
我们爷俩来到郊区的镇上，一边拣破烂，一边收破烂。太阳的光芒在空中炫耀着，我们身上都被汗水濡湿透，好在父亲临出门带了一大壶水，我不停地饮着。
今天没有收获，我就嗫嚅道：“回去吧，天这么热，会中暑的！”
“回去！”爸爸应诺着。
“收破烂的，快来，把我家的旧书废报收去！”从二楼的窗口探出个脑袋，向我们喊话。
随即，玻璃就被推上，挡住外面的骄阳似火。“城市人金贵得很，怕热，躲在空调开放的冷气里！”爸爸吃力的蹬着三轮车，擦着额头豆大的汗水向我解释。
我们来到她的楼下，爸爸喊着：“卖书报的，你出来一下！”
窗户的玻璃又闪开了，“你自己上来，把东西扛下去！”女人不耐烦地吼道。
爸爸说：“你在楼下等我，我把东西扛下来”。
男的跟爸爸走出来，爸爸一边小心翼翼地挪移脚步，一边与男人商量着：“大哥，你看这些东西一元钱一斤，行吗？”
“一块二一斤我都没卖！我不是屋里搞装修，这些破玩意占地方碍事，我才不卖！”男人瞪着眼说。
爸爸秤好书本与报纸，男人的目光飘荡着狐疑，在爸爸布满茧皮的手上牢牢盯着，他又用手惦了又掂，爸爸付了钱。“还找我三元钱，”爸爸说。只见那个城市男人从口袋里摆开崭新的百元钞票，又装进口袋！“没有零钱！”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
“还有三块钱你没有付！”爸爸嚷着，尾随那个男人讨要。
“不就三块钱吗！哼，还咋咋呼呼的，”男人显得很气愤。
“老婆，找三块零钱从窗口扔下去！”男人冲着楼上的女人喊道。
只听“哗啦”一声，窗户被推开，女人探出脑袋说：“看好，钱扔下去了，乡巴佬！”
“吧吧……”三块硬币从她冷漠的窗口弹落，在空中释放出刺目的黑色光亮，像铺开的帷幕把我和爸爸紧紧包裹起来，透不过气。那三枚硬币在光洁的水泥地上旋转，一种眩晕感直涌脑海，内心翻江倒海。
我与爸爸把烂书与报纸装上车，爸爸才弯下腰，拣起来那三块钱硬币，幽幽的说：“山伢，你问我，城市里的楼房到底有多高？今天就给你答案，就是从楼上的窗户到我弯腰拣起滚落在地上的硬币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