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与我们无关？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9 09:58:17

（图片来源网络）吃了两丸感冒胶囊，晚上睡得出奇的好。在异乡的旅店，很少这样安静地睡过，而这一夜，我的梦接踵而来，仿佛半辈子的梦在这一夜的时间都做完了。次日清晨醒来，掀开窗帘，外面车水马龙，阳光已绽开笑脸，飞翔在云端。新的一天，新的城市，又开始了新生。住在这家旅店，缘于同事的介绍，同事说这家旅店离办事的地方近，而且老板娘人很开明。我第一次住进来之后，虽觉得它离闹市近，吵闹些，但我却喜欢上这里，因为旅店的外面对着这座城市的一所中学。清晨，会看见一个个活泼可爱的同学沿着那条笔直的板油马路走进学校；傍晚，又会看见他们一个个欢天喜地离开。一张张洋溢青春活泼的脸，感染着我的情绪。从他们身上，会回到我的中学时代，能让我感受更多的朝气和激情。
我还喜欢看校园门口生长的两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看见银杏，会想起家乡丹东，会滋生温暖和亲切。两棵银杏端庄、婉约，不失娇柔。每次来这座城市之前，我都会给旅店的老板打个电话，告诉她给我留靠近校园门口二楼的那个房间，我要看银杏，要看那群可爱的同学们，那个房间成为我来该市办事“下榻”的据点。
旅店的老板娘，五十多岁，人活络、热情、精明强干。其实，我们很少交流，即使聊，也仅几句。她的丈夫沉默寡言，不太友善，一脸的阶级斗争。每次来，他都像不认识人似的，待搭不理。老板娘倒是十分热情。每次来，走进给我预留好的房间，把背包一扔即去办事。走，也没有寒暄。但只要我对房间稍不满意，老板娘会立刻帮我调换或安排。譬如这一夜，屋子太凉，房间没有空调，老板娘便命小服务员给我送来一台电暖气，允许我开一夜，为我取暖。作为商人，她懂得经商之道，也明白抛长线，钓大鱼，并做得游刃有余。
上午十一点多，我正准备打包退房，那晚给我送电暖气的小服务员像一只小鸟般轻盈地就钻进我的房间，甜滋滋地叫着“姐”。她很好看，皮肤白皙，柳叶弯眉，梳着一头浓黑的秀发，发间还编了几条小辫子，虽打扮得不够时尚，但很活泼。从我在这家小旅店发现她开始，我就觉得这女孩子呆在这委屈了。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子，本来该去念书，学点一技之长，充分地享受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幸福，但似乎她没有。每天洗床单，收拾床铺，擦地，看来来往往旅客的脸色，听他们的呵斥、支使，有些清苦。
她冲我笑，那笑里还掩藏着什么。
“有什么事吗？”我首先开口。她镇定了一下，忽然握住我的手说：“阿姨，帮帮我好吗？”“要我怎么帮你呢？”我疑惑地看着她。“阿姨，我想离开这里，希望阿姨能帮我把包裹背出去。”这要求真是简单，我无法拒绝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何况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但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女孩儿说，她下火车那天，举目无亲，这家旅店正好招人，她就来了，老板娘收了她三百元押金，看了她的身份证资料，留下她。她上一个白班、夜班，休一个白班、夜班，每月包吃住，工资600元。她现在又找到一份新的工作，工资比这里高，也比这里有前途，她想离开这里。女孩儿提出辞职，老板娘扔过来一句话：“辞职可以，但必须干到年底。”女孩儿不愿意，说押金不要了，只要老板娘放她走。而老板娘就是不答应，还放言说，假使她敢私自走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我不知老板娘这样做算不算“威胁”，也不知女孩儿的片面之词是不是真诚，可这番话让我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她一把。当初介绍我入住这里的同事得知后却拒绝了。原因就是我们与老板娘“关系”不错，不好意思拆老板娘的台。同事不答应她的理由我猜想是怀疑她话里的真假，倒不单纯是为了老板娘。出门在外，这女孩儿的背景我们一无所知，万一我们帮捎带出去的包裹有什么违法物品，可是有口难辩。
站在同事的角度，他的话不无道理；站在女孩儿的角度，若是真的，她的确可怜，老板娘也够黑心。女孩儿开始如数家珍地数落旅店人员的种种是非，说老板娘尖刻刁钻，说老板娘的丈夫小心眼儿，说旅店的另一名年长的服务员对她不好，说她的手一碰凉水就抽筋，等等。她说了很多。她的一席话，又令我对她的真诚怀疑起来。最后，我还是听了同事的话，没有帮她，虽然这个要求真的很简单。我对女孩儿说，要不你干到年底，不差最后两个月；要不你找其他住宿的人帮忙，我们的确为难。
在回程的列车上，我一直在想那个女孩儿，在想她的境遇和她所说的那番话。她眼神间总有某种让我无法看穿的东西，那“东西”和她纯净的外表有一段距离，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想这正是我没有帮她的理由。不过，我也在想，若这个女孩儿换作是我，在偌大的城市举目无亲，无依无靠，遇见这样的事，怎么办？我又开始牵挂她到底走出这家旅店没有。同事在旁笑我多虑。在他们眼里，不管旅店的老板娘，还是那个女孩子，我们都不能帮，因为她们与我们无关。
这天正好是霜降。霜降过去，冬天就要来到。坐在列车上，我在心里祈祷那个女孩儿，不论怎样，都希望她会坚强地走过这个冬天，走好人生的每一个时节。

2007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