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得起五岁时的梦吗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9 12:40:25

文/刘舒
我不记得我是从几岁开始记事的，大概是五岁。当时，我们一家三口挤在一个十五平米的二战期间日本人造的木质小楼，没有厕所，公用厨房，但是家里有不少我爸当年满腔热血壮志豪情的时候买的书。我总是满脸好奇地看着那些书，看着上边作者的名字发呆。当时，我根本不懂历史，也不知道人生不过百年。只是觉得这些名字，有些来自几百年前，有些来自几千年前。我不知他们的相貌，可是却有纸质的东西记载了他们的姓名。所谓流芳百世，大概也只不过如此而已。
五岁那年，我不知穷富的概念，不晓男女的区别，只是觉得如果名字留在书上，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情。那种牛逼，就好像和我家共用厨房的邻居家小孩那个玩具机器人，比我自己的那个大很多，一看就厉害得很。
前天，我最后一遍给自己的小说审稿，看到最后，特别想哭。我不知道是我自己写的东西把我自己感动了，还是因为我最好的青春年华被埋葬在这本书里，亦或是我自己当真做了一件很牛逼的事情。我强忍着那种想哭的冲动，跟帮我校稿的朋友说起这种感觉。她告诉我，那天，她听说我写完小说了，坐在床边就哭了。她说，咱们几个每个人都有理想，但只有你走得最远也最努力。
我心里默默地想着她的话，最远也许没有，但最努力是真的。我永远也忘不了五岁那年，我用手轻抚过书封面上那个作者名字的感觉。那个场景，好像被镂刻在我的记忆中一样，无论如何，也没法忘记。
我曾经有过很多理想，当科学家、发明家，也想过当个球星或者经济学家。可是那些理想，都很短暂，有的是一时热血，有的是因为看起来很好。但只有当个作家的愿望那么根深蒂固，矢志不渝。有的时候，某一篇文章上了杂志，杂志社给我家邮百十块钱稿费。我爸就会说，靠着写字养活自己，肯定要饿死的。其实他应该明白，我写博客，一分钱不赚，还是这么兢兢业业就写了五年。
有些事情，与钱无关，与生活无关，与未来无关。那就是我五岁的时候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会驱使着你坚持。因为一旦你不坚持了，不管你拥有什么，你都会觉得你一无所有。
我不是没有其他选择。即将到手的硕士文凭，留洋经历，经济学背景，长年吹牛逼促成的还不错的表达能力。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也不是难事。可是那又怎样。这个世界上，难道有比实现自己五岁那年梦想还体面的事情吗？我不晓得。
我还能记得，我的朋友质疑我写作能力的神情；我也还记得那个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的同学一脸鄙夷地说，你比起那些人还差得远呢；我甚至还记得那年我大概十来岁，坐在我叔的摩托车上，跟他讲我想当个作家的理想。他嗤之以鼻，作家是需要生活经历的，咱们普通人家，哪来的生活经历。
这些年，否定一直如瓢泼大雨，恶狠狠地砸到我的头上。我始终无法用他们相同的方式去回击。一是我确实心软，二是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根本没办法否定。有些东西，生活自己就会去否定；而对我写作的否定，我一定会否定之否定。
我会记得我顶着三十度高温，上午英文论文，下午中文小说的日子。有的时候，快乐很简单，不管多难，你在做你喜欢的事，就算像个傻逼，那又怎样。
现在想来，能否出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梦想的两极，从来都不是成功与失败，而是坚持与放弃。我还在坚持着，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充满正能量的故事。
最美的童话故事，不也就是个问心无愧的结局。我想，我做到了。
总有一天，你会梦到你五岁那年的梦。我想，你再冷血再无情，也终归要给它个交代，不是吗？

刘舒微博：http://www.weibo.com/wojiushiliu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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