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问题（六）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9 07:28:01

奇怪的现象在继续发生，他们整日依靠野果充饥的身体日益强健，夏娃发现父亲和母亲渐渐变得年轻，自己也在渐渐变小。樊普教授果真看见老伴脸上的皱纹在悄悄舒展，便独自来到河边在流水中照照自己，他差点喊出声来，自己的面孔竟是十年之前的模样。
樊普教授坐在办公室里，一个人面对着蓝色的地球仪发呆。他几乎不敢相信巍巍的山川与汹涌的河流竟然吸附于地球的表面，那一天，樊普教授感到了来自宇宙的神奇力量。他又想到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犹如尘埃，自生自灭，随遇而安。有一瞬间，他的眼睛里只有一根刮掉荧光粉后蓄满清水的日光灯管，一条泥鳅正欢快地游在其中。下班后，樊普教授第一次来到市场买回一塑料袋蔬菜，赶在老伴和女儿下班之前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当妫珍和夏娃归来，一桌丰盛的菜肴在等待着她们。妫珍莫名其妙地看着樊普教授，夏娃也笑嘻嘻地说：“爸爸，没想到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呀！”樊普教授是从不下厨的，做出来的菜味道便可想而知，而一家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儿。妫珍说：“提你当系主任了？”樊普教授用手指指墙上“洁身自好，与世无争”的白纸黑字条幅，默默地笑。夏娃说：“又有论文发表了？”樊普教授又摇摇头。夏娃着急地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樊普教授伸出一个食指神秘兮兮地说：“我今天有一个重大的发现。”夏娃乖巧地又给樊普教授斟上一杯酒。樊普教授端起酒杯，嗞地抿上一口：“夏娃，你说生命是什么？”夏娃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造愣了，樊普教授笑着说：“你们知道我办公室里那个日光灯管做成的鱼缸吗？我从中悟道生命就是一条线段，生与死是两个端点，它很少笔直，却充满崎岖。”“哎哟，爸爸，你简直是个哲人哪！”夏娃激动地喊着。这一顿晚餐，使樊普教授一家人享受到了平凡生活的实在意义。
樊普教授一家人仍处在时光倒流的亢奋之中。半个月后，夏娃已经变成一个十来岁的顽童，樊普夫妇也人到中年。这期间他们仅有一次逼近了死亡的边缘。那是一天大约午夜时分，樊普教授被一种奇怪的响声惊醒，他睁开眼睛，透过枝杈的缝隙模模糊糊看见月光下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立在木窝棚边。它呼呼地喘着粗气，樊普教授仿佛已能感受到它阵阵湿热而腥膻的鼻息。母女俩也已从梦中醒来，她们围紧樊普教授，不敢出声。这时，木窝棚猛地抖动了一下，显然是庞然大物开始进攻了，樊普教授判断这种力量来自一只熊掌。黑熊又连续击打几次，木窝棚巍然挺立，黑熊虽然被里面的生人气味吸引，但仿佛方法不多。它深沉地吼了一声，震得木窝棚上的树叶唰啦唰啦直响，然后便摇摇摆摆地走了。
这一天，樊普教授正在加固他们的木窝棚，就见老伴和女儿急匆匆地奔来，两人的脸上挂着惊喜的神情。原来她们在另一座山顶上发现一个建造精细的木屋。樊普教授跟着女儿和老伴到那里一看，果真是造型奇特。两棵大树的头被捆在一起，枝枝杈杈互相嵌入彼此的肉体里，一间木屋牢牢地吊在两树之间像只鸟巢。每棵大树上都有攀援的痕迹，显然有人在这里生活过。樊普教授麻利地爬上去，木屋里展现给他的简直就是一个家园。木墙上挂着一张弯弓，和一锦囊竹箭，角落里有石盆石灶，在靠近门旁的木架上还有火种和盐……樊普教授边看边向树下的母女俩大声地描述着木屋内的设施。妫珍和夏娃也忍不住爬上木屋，夏娃又从石灶中摸出一把锋利的铁刀，这标志着一家人的生活将从石器时代进入铁器时代。樊普教授说，这很可能是一个伟大猎人的遗址。
有了弓箭和火种，也就有了飞禽和熟肉。剩下的日子过得飞快，真可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夏娃已回到嗷嗷待哺的婴儿，樊普夫妇却是一对风华正荗的青年人，他们来不及回味，整日被这剧变的生活激励着。
一天夜里，妫珍一觉醒来，发现身边不见了女儿。她推醒熟睡的樊普教授，两个人被眼前的现实击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