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老年》2020年第12期：问君此去几时还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9 09:57:25

1905年，25岁的李叔同东渡日本留学，在东京美术学校攻油画，同时学习音乐。李叔同在东京的房东有个女儿叫雪子，虽然他比雪子大许多，而且他还结过婚。然而，爱情在年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雪子看重的，是李叔同的满腔热情和才华横溢，两人旁若无人地相爱了，并在5年相伴的日子里如漆似胶，甜蜜相守。为表达对雪子的忠贞，李叔同曾专以“朝”为题作了一幅画，在画中，一位日本少妇坐在窗前的榻榻米上，周围充满了温馨和甜蜜，而画中的女子，就是美丽纯洁的雪子。当李叔同将画赠与雪子时，激动得她泪流满面，喃喃道：“但愿能与你白头到老，相伴终生。”
然而，异乡的温柔终究未能拴住这位热血青年，在日本停留了5年后，李叔同仍执意要回到自己的祖国投身革命。雪子心里很清楚，自己纵有千万条理由，也难以阻挡他回国的决心。更是为了爱，雪子索性随李叔同于1910年来到中国。他们先后在天津、南京和上海短暂逗留，最后定居于杭州。安顿下来后，雪子对李叔同说：“我愿一生照顾你，你尽管安心做你认为高兴的事。”
李叔同毕竟不是一般的人，他虽然深爱着雪子，但内心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恰在此时，李叔同的好友夏丏尊来访，两人乘船在西湖上的湖心亭喝茶。闲聊时，夏丏尊随意道：“像你我这样的人，出家做和尚倒是一件很好的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丏尊这句看似再随意不过的玩笑话，却在瞬间猛烈触动了李叔同，让他心里禁不住一亮，并将此话牢记在了脑海里。
促使李叔同下最后决心出家的人，仍是夏丏尊。1916年的一天，夏丏尊来找李叔同闲聊，中间，他仍很随意地对李叔同说：“前不久，我从一本日本杂志上看到一篇《断食的修养方法》的文章，觉得很新奇，你不妨空闲时也看看，说不定能在心烦时解解闷气呢。”令夏丏尊始料未及的是，李叔同竟一看着了迷，并去了杭州虎跑的定慧寺，照着《断食的修养方法》所说，开始尝试以断食的方法治病、净化身心，且这一断食竟持续了17天，并从此开始了僧人生活，又为自己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叫李婴。
夏丏尊在听说李叔同真做了居士后，很是着急，负气地对他说：“你这样做居士究竟还是不彻底，索性做了和尚倒是爽快！”李叔同双手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夏丏尊扭身便走，边走边说：“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李叔同已打定出家的主意，终在1918年农历正月十五正式皈依佛门，释名演音，法号弘一。
在出家的前一年，李叔同把以前的笔砚和篆刻作品封藏到孤山的西泠印社，又写信给日本的母校东京美术学校，将自己出家如实相告，并强调说，以后不要再给他写信了，因为“寺在深山中，邮便不通。”
同事姜丹书曾问李叔同：“何所为？”
李叔同数着念珠回答：“无所为。”
不甘心的姜丹书又问：“你在众人眼里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真就这样忍心抛下妻儿骨肉去出家？”
李叔同望了一眼身边的爱妻雪子，反问道：“譬患虎疫死，将如何？”
雪子当然听得懂李叔同的话，然而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走一条与众不同的人生之路呢？她哭泣着说：“我早就没有了自己。”
李叔同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真对不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虽如此，雪子仍抱着一线希望，想劝李叔同回心转意，于是她轻轻地叫道：“叔同……”得到的回答却是：“这位女施主，请叫我弘一”。
雪子含泪问他：“弘一法师，请您告诉我，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李叔同缓缓地说：“真爱就是慈悲。”
雪子点点头，说：“我懂了。”便起身离去。不久，又离开杭州，在李叔同经典名曲《送别》那清冷缱绻，人尽唏嘘的缭绕中，流泪启程回国，从此满耳尽是《送别》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