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的指纹留在了俄罗斯硬币上——名案名探采访手记之九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9 11:01:23

1999年深秋的一天清晨，钟青山公安边防派出所所长李欣接到绥芬河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的指令：“在中俄边境S区段我方一侧约600米处，发现一具女尸，请速感到现场进行勘查，并将勘查结果报指挥中心。”李所长马上召集刘军等刑侦人员赶到了现场。
中俄交界的S区段长满了高大茂密的白桦树，林间是厚厚一层橙黄色的落叶，远远望去，这里像一幅柔和亮丽的油画。然而，大杀风景的是一具女尸横卧在白桦树下。这位身穿酱紫色短羊绒大衣的年轻女子因头部被钝器重击而死，死亡时间不超过4个小时；现场无搏斗厮打的痕迹，很显然是死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袭击致死。侦查员没有在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证实身份的东西，只是在其大衣里发现一个蜡纸包，里面有6枚崭新的俄罗斯硬币。
警方初步断定，该女子是一位非法越境者，其身份为从事边贸生意的商贩。极有可能是携带巨额现金或是一些违禁品，怕海关没收而在冒险越境时谋杀抢劫。负责侦破这起案子的李欣决定，立即弄清尸源，即死者的来历。
这天晚上，绥芬河市电视台在晚间节目里反复播出了认尸启示。青云市场的摊贩刘丹当晚给警方打来电话，说她认识这具女尸。该人是在俄罗斯边远地区从事服装生意的杨翠兰，27岁，未婚，原籍牡丹江市。因为她经常到刘丹的摊床来上货，所以刘丹认识她。李欣马上与牡丹江警方联系，得知杨翠兰在俄罗斯的海参葳“练摊”，生意做得很好，已经由两年没有回牡丹江。不久前给家打来电话，说要在中秋节回家看看，同行的还有她在俄罗斯认识的男友。对这个男友，杨家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市公安局技侦大队送来了痕迹检查报告，他们在六枚俄罗斯硬币中的一枚面值50卢布上，发现了两个清晰的指纹，而且不是死者的。这套俄罗斯硬币是苏联解体后，由俄联邦首次发行的纪念币，很有收藏价值。收藏币忌讳油污和指纹，一般是不用手直接接触。那么，这上面的指纹是谁留下的呢？
李欣觉得，要揭开女尸之谜，必须找到死者的男友。这事即使和他没关，他也能提供一些线索。于是李欣和精通俄语的刑警决定乔装打扮，以“倒爷”的身份前往杨翠兰“练摊”的海参葳。
深秋的海参葳海风席席，秋色甚浓。这是个美丽的港滨城市，早在100多年以前，这里还是中国的领土。至今，在面海的一处高坡上，还有两座清朝封疆大臣的墓碑。
两人在一家宾馆稍做小憩，便大包小裹地踏上了一辆去路葛瓦亚大市场。这是中国商贩聚集“练摊”的地方，来到市场给人的感觉是在国内，因为几乎所有的商贩都是中国人，所有的货物都是中国货。市场十分红火，中国口音的俄语叫卖声响成一锅粥。李欣和刘军把几个大包往一个很显眼的地方一放，两人坐在包上吃早餐。刘军右手拿着一块“列巴”（俄语面包），左手拿着一瓶“戈瓦斯”（一种俄罗斯汽酒），感觉很像风餐露宿的“倒爷”。李欣一身牛仔装，黝黑的脸膛上长着浓密的落腮胡子，显得刚毅沉稳。不一会儿，两人身边就围上几个中国“摊贩”。一个中年商贩问道：“老弟，弄来的什么货？”李欣咽了一口“戈瓦斯”道：“杨翠兰托人捎信，定购了200件羊毛衫，货送来了，可她人却不见了。”那中年商贩指着一个空荡荡的货位道：“那就是她的摊位。她呀，走了四五天了，八成回家过中秋节去了……”看着李欣一脸无奈的样子，那商贩道：“我看看货，若是新款式的，我便把货接了，反正你们也不能拿回去。”李欣拉过一个包，从中抽出一件羊毛衫让这商贩看，几分钟后就成交了。李欣点完货款，象似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听说杨翠兰有个男朋友，你知道他住在哪吗？”那商贩笑道：“你说的是王建吧？算你是问着了，他住在米丘林大街30号。不过我听说他和杨翠兰一块回国了。”处理完货物，李欣和刘军找了辆出租车，按照那商贩提供的地址，两人赶到了王建的住所，然而房门上着锁，其邻居说，昨天还见王建回来。
李欣和刘军分析，王建既然护送杨翠兰回国，那就可能参与了偷越国境。现在女友死了，他却平安地回来了，其中必有阴谋。两人迅速来到俄罗斯滨海边疆警察局，请求俄国警方依据两国警方达成的协议给予司法协助。俄国警方马上展开全方位调查，首先在王建住宅电话记录单上查到了他最近的一次电话：昨天夜里王建住宅电话曾往萨哈林岛打过一次长途电话，通话20余分钟。沿着这条线索，俄国警方来到海港客运站，在购票记录上查到王建于今日上午8时搭乘乌苏里号客轮去了萨哈林岛。李欣一看手表，现在是10点20分，也就是客轮已经开出2小时多了。李欣焦急万分，这时一艘俄国边防高速巡逻艇沿着港口游弋过来。李欣眼睛一亮，他与陪同的哪位大个俄国警官商议，能否动用俄国边防警察的高速巡逻艇追赶乌苏里号。那警官犹豫了一下，拿出对讲机与警察局联系了一会，就见那艘巡逻艇靠了过来。那俄国警官招呼李欣和刘军上艇，两人大喜过忘。旋即，高速巡逻艇象箭一般冲响日本海。
当乌苏里号客轮已经看到了萨哈林岛的时候，一艘高速快艇追了上，艇上的信号灯指示：边防警察要上船检查。客轮立即放下旋梯，让边防警察登船。李欣和刘军在俄国警察的陪同下，登上了这艘载客300多人的客轮。当查到二等仓9号室时，发现一名中国男子正在头朝里酣睡。俄国警察把他推醒，让他出示护照，他睡眼惺忪地拿出护照，突然他看到俄国警察身后的李欣和刘军，面露慌张神色。俄国警察看了看护照，然后大声地说：“王建！”李欣站到王建面前问道：“你是杨翠兰的男朋友？”王建愣了一下矢口道：“我不认识什么杨翠兰……”李欣冷笑一声：“路葛瓦亚大市场的人都知道你是杨翠兰的男友，陪同杨翠兰回国过中秋节了，你怎么还抵赖？”王建低头不语。这时，一旁的俄国警察已经用一种简易的方法在王建的护照上提取了他的一枚指纹，经与硬币上的指纹照片对照，两者毫无差别。随即，警察检查了王建的随身行李，在他的旅行包里搜出大量美元和一把俄式手枪。当李欣把这几样物证和杨翠兰尸体照片摊放在他的面前，满头大汗的王建瘫倒在地，他喃喃道：“真没想到，你们知道的这样快……”在返航的快艇上，王建供述了杀害杨翠兰的经过……
27岁的杨翠兰毕业于某市一所大学的中文系，经亲友介绍在某区政府机关工作了一年多。微薄的工薪、循规蹈矩的工作使她感到乏味，她不顾父母的劝阻，毅然下海经商。1996年春天，她和几个朋友来到俄罗斯远东地区“练摊”，她先是倒卖泡泡糖、发卡等小商品，有了点积累后又干起了服装批发生意。头脑灵活，又肯于吃苦的她，仅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就积攒了数万美金。起初，她与几个经商的姊妹合租一处住房，后来买卖大了她一个人独自在离市场不远处租了条件好些的住房，推开窗子能看到大海和海鸥。每当她劳累了一天，凭海临风的时候，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她已经临近大龄青年之列，多需要有个坚实的臂膀让她靠一靠。但是她不知道，有一个男人正在窥视她，把他当作猎取的目标。这个人就是王建。
王建原是吉林某食品公司的销售员，桀骜不驯的性格使他经常和领导闹翻，最后他一怒之下辞职不干了，一个人来到俄罗斯的海参葳做起服装生意。然而，并不是每个来闯俄罗斯的人都能发财，王建两年下来，不但没有挣钱，反倒把以前的老本都折腾地差不多了。他觉得自己也许不是个经商的料，但又不能甘于贫穷，总要干得什么。于是，他开始往邪门歪道上打主意。也就是在这时，他发现了在路葛瓦亚大市场有个生意做得很红火的年轻女人——杨翠兰，他屡屡来到杨翠兰的摊床前寻找机会试图搭讪。这天机会终于来了。
1999年夏季的一天，杨翠兰新进了一批新潮牛仔短裙，刚一摆上摊床，就吸引了一大群俄罗斯姑娘。问价的、试穿的、砍价的，让杨翠兰一个人难以应付。这时，一个大个子小偷乘机拎起一个包就跑。杨翠兰发现了大声呼喊，但又不敢离开摊床去追，急得她至跺脚。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国男子大喊一声追了上去，他抓住那小偷的衣襟两人厮打起来。那中国男子不是小偷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小偷打得头破血流。那小偷也不敢恋战，丢下包就跑了。许多围观的俄国人都对那中国小伙子树着大拇指道：“哈拉少！（好样的意思）杨翠兰让邻摊床的人帮助照看，她拉上那中国小伙子搭车前往医院包扎。在路上，杨翠兰得知这个见义勇为的青年人叫王建，也是一个做生意的。王建的一表人才，加上谈吐不凡，使杨翠兰从心底喜欢上了这个同在异他它乡年轻人。当晚，杨翠兰约王建到一家颇有档次的中国餐馆，两人一直喝到深夜，双方都有些相识恨晚的感觉。有“英雄救美”这样一个浪漫的开头，接下来的时光便是两人频繁接触，如胶似漆。杨翠兰感觉上帝推给她的这个男人既有风度，又有男子汉的气质，使她完全沉浸在热恋的幸福之中。
一天，王建知道杨翠兰喜欢收藏钱币，他讨好地从外面弄回一套刚刚发行的俄罗斯硬币送给杨翠兰。杨翠兰高兴地打开蜡纸包，不小心一枚50卢布的硬币滑落到地板上。王建连忙拣起来道：“这上面有油，你不要用手碰。”说着他把硬币放在蜡纸包上，杨翠兰欣赏了一会，就原样包好珍藏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身边这个待她柔情似水的男人，正像一只饿狼一样得意扬扬地看着到手的羊羔，掂量着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下口。因为他知道杨翠兰是个有实力的女人，经商多年必有积蓄。而目前他已经拮据到靠诈骗朋友的钱度日，国内他是不能回了，因为他在国内诈骗了许多企业，只要踏上国门等待他的只能是手铐。为了逃债，他正计划通过“蛇头”偷渡去日本。然而偷渡需要“买路钱”，“蛇头”说只要弄到2万美金，可以马上从萨哈林岛送他去日本。所以，他成天计划着这2万美金如何从身边这女人拿走。
中秋节马上到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已经由很长时间没回家的杨翠兰想回牡丹江探望双亲，顺便把这两年挣的钱带回家。杨翠兰把回家的想法告诉了王建，她希望王建能陪着回去，因为带那么多钱怕路上不安全。王建欣然同意，杨翠兰高兴地打电话把和男友回家的事告诉了双亲，然后开始准备行装。王建突然问：“你打算带多少美元回国？”杨翠兰信任地说：“5万美元。”王建又问：“你不知道出境时美元要报关，带这么多美元不行吗？一旦让俄罗斯警察搜出来，钱不仅要没收，人还要拘留。”杨翠兰一听愣了，这如何是好？钱拿不回去，放在俄罗斯更不放心。看着杨翠兰发愁的样子，王建道：“你别急，我倒有个十分安全的办法，但是需要有点胆量。”杨翠兰忙问：“我胆子挺大，快说什么办法？”王建十分神秘地说：“我知道一条秘密过境的通道，在哪里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越国境。”杨翠兰犹豫再三，看着王建信誓旦旦的样子，再加上回家心切，也就听信了王建的话。
这条秘密通道是王建和俄罗斯朋友瓦佳在狩猎时发现的，这是一片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深藏着许多獐狍野鹿。瓦佳经常以打猎为名，从这里引带偷约国境的人，从中收取护送费。后来，王建也参与其中，把一些没有护照或携带美元过多或带有违禁品的人介绍给瓦佳，两人分红。然而这次，他是不能把杨翠兰介绍给瓦佳，他必须自己亲自引路。因为他绝不是想把杨翠兰送回过，而是把她引到一条不归之路。
这天凌晨，王建登上事先租好的一辆轿车离开海参葳直奔俄国口岸格城，在格城吃了午饭后，再打的去“海燕”农庄。在农庄小睡到夜里10点，两人便悄悄向国境线X地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