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大市民
曾经有人告诉我,这两个人根本没法去比较高低上下.理由就是:
一.两人不是踢同一位置,一个前腰,一个前锋.
是这样,虽然老马也曾经踢过前锋,但他主要还是个中场球员,而且即便踢前锋,以他的特点,用现在的话说,也应该是个"二前锋",但罗纳尔多可是正宗的"射手",的确不是同一位置.
问题在于,不是同一位置上的球员,就真的没法比吗?如果是比较具体的技术细节:一个传球好,一个射门精,哪个技术更好?那当然是很扯淡,没法比.但是,我们今天是从足球的整体意义上来比较的:谁在整个足球史上更伟大?这里的"伟大"显然是一个更为抽象的概念,因而在逻辑上,它所指向的也应该是个同等级别的概念---"球员",而不是"前锋"、"中场",甚至是"速度型前锋"、"攻击型中场"等等这些低属类的概念.
有些球迷可能看到这里还不是认同我要表达的意思,我想这一方面是因为上面的表述思辨性过强,所以不容易形成直观的认识;另一方面是因为老马和罗尼两人的水平较为接近,在这个问题上很容易将人引入思维的误区.那么好,我们可以具一个较为极端的例子,来放大我所要表达的观点:
假如你和女朋友在看中国队比赛,小丫头听到电视上韩老师一个劲儿地为李玮峰叫好,心生疑惑,于是怯怯地问道:"Darling,我以前听你说有个踢足球的叫罗纳尔多,是个很伟大的球星,那你说他和今天这个李玮峰比,谁更伟大呢?"你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回答呢?应该不是"不是一个位置上的,没法比"吧.也许你会有或激烈、或尖酸刻薄的足球论坛常用语脱口而出,然后面颊上响起清脆的声音;或者干脆直接倒在地上长时间昏迷不醒....所有的一切症状都表明,你的内心已经有了比你自己姓什么还清楚的答案,而我们由这个答案可以合理地推出我所要表达的观点:不是同一位置上的球员,也可以比较谁更伟大.
二.用罗纳尔多来和老马比就像是"关公战秦琼"
这显然就不是位置问题了,因为关老爷和秦二爷都是马上战将,两人可是同一"位置".这句俗语据我想应该是要从两方面来说明某些比较的荒唐:
首先关云长是生活在公元2世纪到3世纪的人,而秦琼大概是在公元6世纪至7世纪,相差了四百年,要想比较两人武艺的高低的确是有些困难,但最大的困难还不在这里;关圣人和秦大侠虽然在民间口碑很好,威名也盛,尤其前者,在港台影视剧中是警察和黑社会共同的保护神----关老爷还是很懂政治的.但在正史上,他们的地位其实并不高,史料中对他们的记载寥寥无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真是没法比.
但肥罗和老马是这种情况吗?一个生于1976年,一个生于1960年,差了16岁,虽然不如同年同月同日生来得亲密,但比起四百年的差距还是有本质区别吧.何况老马94还在世界杯上火了一把,而外星人96年就已经声名大振,隔了不过两年.至于两个人在足球史上的地位,我想绝对要比上面两个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要高很多.有关他们的资料?数据,评论,图片,视频.......到底有多少,能数得过来吗?和他们生长在同一时代的足球专业人士,以及体育记者、球迷又能提供多少间接的资料?所以这不是关公战秦琼.
费了半天口舌,终于算是"能比"了.但还不能松口气,想在他们两人中分出高下还真是不容易,我觉得可以从精神和技术两个层面入手,来尝试分解这种难度.
精神
两人的精神历程有着惊人的相似.都是年少成名,都是在22岁的年纪失意世界杯,然后又经历了大的伤病,并且又都在26岁相同的年纪站在了世界的巅峰.在意志坚韧这一方面,应该算是打平了.然而也有些不同.
假如我们不考虑肥罗和老马的巨星身份,而只将他们当做现实生活中两个很平凡的人或者普通球员.那无疑是罗尼更占上风.他除了花心点外,起码在道德方面还真是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球场上也是属于吃牌最少的那类人.而老马完全是个"社会败类",除了和罗尼一样花心并且更加不负责任以外,酗酒,吸毒,持枪伤人,搅扰邻居,手球.....不用说了,作为普通球迷,我想在现实生活中没有谁会喜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但是,他们两个恰恰不是普通人,而是伟大的人,至少是伟大的球星,那评判的标准就会完全不同了.首先是在这种标准体系中,道德的地位无疑会大大的下降.我们可以举一个例子,中国封建时代公认最优秀的皇帝唐太宗李世民,他在道德方面就有很大的问题.为了争夺权力,亲手杀死自己的哥哥和弟弟,逼迫自己的父亲,民间有传说,他还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但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我们评价他,更多的是从一个政治家和军事家的角度,从伟人的角度.我们看重的是他的领袖气质,是他坚韧的意志,是他一往无前、弃置生死的无畏精神,是他敢于担当重任的勇气与责任感,而在这些方面他都做得很好.老马也做得非常好,也许还比不上唐太宗,但绝对比罗纳尔多要强太多了.
仅从职业精神和平常人的道德的角度讲,罗尼更有素养;但要上升到整个生命的格局上来看,老马无疑更显大气,更像一个英雄,而肥罗其实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优秀的职业球员,仅此而已.老马更伟大.
技术
这是真正争议最大的地方.谁的技术更高呢?
因为足球的技术太过复杂,很难用简单的数据来概括,何况两人毕竟也还存在位置上的区别.但我们可以通过一些间接的方法来做出比较.
1986年世界杯之前,26岁状态正值巅峰的马拉多纳还不是球王,至少在欧洲主流媒体以及专业人士的评论中,他稍逊于当时的法国天王普拉蒂尼.只是世界杯上的5个进球和5次助攻,以及一次连过五人的惊世表演和一座沉甸甸的奖杯让两人脚下的天平发生了逆转,从此没有人能在马拉多纳之上了.
我们再看10年后的1996年,当时20岁的罗纳尔多,足球生涯还只是刚刚起步,但他在主流媒体和专业人士的眼中,恐怕已经是世界第一了.而在当时,罗马里奥尽管已经和巴萨决裂,在欧洲的事业陷入了低谷,他个人的状态却还是如日中天.并且当时的独狼已经是集世界杯冠军与世界足球先生于一身的天皇级巨星,无论是声望还是个人能力都绝不在86年的普拉蒂尼之下.即使是这样,没有赢得过任何荣誉的罗纳尔多仍然在他之上.凭什么呢?我想只能是技术.
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再把目光投向罗纳尔多也同是26岁的2002年世界杯的前夜.当时刚刚在欧洲冠军联赛上满载而归的齐达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作为一名球员,他的成就已经超越了前辈普拉蒂尼,而他的个人能力,也绝不在这位曾经同为尤文图斯的灵魂人物之下.但当时的世界第一球星是谁呢?不是他,而是在98年世界杯上被他击败,没有拿过一次联赛冠军,更没有欧洲冠军联赛冠军、世界杯冠军,并且刚刚从长时间的伤病中复出,状态早已不在巅峰期的"外星人"罗纳尔多.这凭的又是什么呢?我想还是技术.
其实我们还可以再注意一下,老马最风光的86年世界杯上,他拿了冠军,5个进球,5次助攻;而肥罗呢,02年和他同岁,也拿了冠军,8个进球,3次助攻.似乎是不相上下,但是要知道02年的罗纳尔多可是不如96年的罗纳尔多,而86年的老马却是正处在职业生涯的最巅峰.那么如果同比巅峰期的话,谁的技术更好呢?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判断.
我们也可以不去做这些比较,而凭借我们的直观感受来判断,比如比赛录象,片段集锦等等.如果拿老马的传球和肥罗的射门来比的话,我想那跟拿大象的重量和长颈鹿的高度来比较一样,不是一个范畴的东西没法比.所以在这里暂时先只比较一下他们两人都最擅长,也最具有标志性的技术----盘带突破.
老马带球加速,连过数人的场面无疑是足球史上曾经最为震撼,最为华美的景象.据说他的绝对速度并不算太快,但只要带上球,就反而变得更轻灵了.正面的拦截是不行的,只需轻轻地一趟,一个加速,你就会发现,皮球和老马都已经到了你身后了;侧面的夹击也是不行的,一个角度不可思议的变向也许会让你失去重心,球和人都没有碰到就已经倒在地下了,留给你的只有一个远去的背影和一颗受伤的自尊心;甚至多人的联防也是不行的,只是脚尖一个细微的假动作就能让几个人同时惊慌失措,丢掉各自的位置,因为他们要回头看看风之子有没有在他们身后偷偷上来接应老马神话般地传球.
马拉多纳带球奔跑的背影是上世纪80年代所有防守球员心中的噩梦,皮球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牢牢地拴在了这个人的脚上,上帝仿佛为他在人群中开辟了一条专用的走廊,无论是谁,如何努力,也只能眼睁睁看他脚上黏着皮球,挺直上身,架起双臂,伴随着富有音乐美感的节奏,沿着弯曲狭窄的"过道"大步向前.他那矮小粗壮的身体是那个时代足球场上最高大的形象,他的脚步声,是那个时代最强劲的音符.
然而这只是人间的表演,尽管华美,但那是一个人的独舞,尽管强劲,但那是一个人的气势.终于到了世纪末,终于来了罗纳尔多.他也带球冲了过来,但我们分明感觉那不是一个人在舞蹈,而更像是有千军万马在跟随,有天神在护卫,有风雷在涌动,偏偏疾如闪电中又有种平缓,偏偏漫天杀气中又有种祥和,偏偏雷电交加中又有种安静,而这种静也同样充满了气势,大气磅礴,雄浑激荡.就是这样的气势震慑了时空,不是罗尼太快了,他只是缓缓地轻歌曼舞,但时间被吓得不敢移动;不是罗尼的脚步太强劲了,而是世界变得轻巧,他只是在午后的花园中散步;同样也不是可怜的后卫们不想拦住他,而是他们觉得自己暂时只配做个观众,罗尼正在参加情人节的舞会呢.......谁的技术更好呢?
也有人说老马无论是在俱乐部还是国家队身边都缺少一流的巨星辅佐,而他的成绩并不比肥罗差,这应该算是老马技术强于罗纳尔多的证据吧.但我们同时也应该想到,一个球星如果只能在身边的队友都围着他来转,将其个人的特点凌驾于全队的战术之上时才能够发挥自己的作用,他的适应能力是不是也应该被打上一个问号呢?任何事都有其两面性,是像罗纳尔多这样到哪里都能有超级的表现,十年如一日地保持高水准好;还是像老马那样,虽然能够独挽乾坤,领袖群伦,但却一生都无法适应一家豪门球队好.每个人也许都有自己的取向.
还想再问一句,在足球中技术和精神哪个更重要呢?我觉得是技术,因为技术非常好而精神世界很平庸的人可以成为非常优秀的球星,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但如果是一个精神上很伟大,球技却很平庸的人,他也许会在其他领域取得成就,但一定不会成为伟大的球星.
当然了,想做球王也不仅仅是精神和技术这么简单的.荣誉----包括个人荣誉和所在球队的荣誉也非常要紧,但这些东西在传媒高度发达的今天早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了,不用我再多此一举了吧.
老马和罗纳尔多各有千秋,也许正像有人说的,我们永远也无法在两人中分出高下来.但这样的话题却永远让人着迷,不用问什么原因,每个人从幼小时起是不是就在向往英雄的世界呢?长大了,现实虽然让我们不得不变得平庸,但内心深处的英雄情节可曾有丝毫的减弱?难道我们没有将曾经最美好、最富激情,但却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寄托在巨星们的身上?难道人生没有因足球和天才们而变得更加生动,更加完整?难道没有因此而让原本的哀愁化做呐喊,让独自深沉的悲切和遗憾化做一声声欢呼,一丝丝期待?那还等什么呢?敲起你的键盘,写下你对英雄的呼唤,也许只是一时的欢娱,却会融入到永恒的人性中去,也许只是意气的冲动,却能唤醒沉睡的心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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