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里，你留下太多我用尽一生都无法偿还的点滴。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19 01:55:05

很多年了，不曾静静地站在这里，透过窗子看外面。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只是有了尽头，多了扇门。门外不再是更广阔的“院子”，都填平了，小河也填平了，河对岸的邻居再不需要绕一大圈子可以直接打开后院门就能对话，却基本没什么对话。其实我更想念小时候窝在南面楼上，真正的老式阁楼，透过细长的窗棱看外面街上人来人往，还有一抬头就能望到的屋檐。

在学校申请了一个宿舍，被铺行李自然一一不能落下。妈妈从柜子里翻出一床被套，之前用过，颜色依旧鲜艳的玫红，只是边角需要缝纫机一下。家里太小，早先她嫁妆的缝纫机现今不知躺在哪家架空层无人问津，幸而外婆家阁楼还保存着一架。妈妈是左撇子，叫我抱着剩余一大堆的被套以减轻她工作时的负重。

进度到一半，一旁外婆看不下去了，不停“数落”妈妈太久不碰缝纫机手艺各种疏松，而且妈妈基本全靠左手，右手只是略略辅助，老人家觉得似乎被什么黏住了，很不利索。她匆匆下楼去拿老花镜，在妈妈千方百计婉拒下还是把她赶起身，把我手中的大半被套交到她手上，并叫她给指点该怎么弄。因为妈妈很仔细，具体该怎么车都做了记号。于是出现了一下画面。

光影里，你留下太多我用尽一生都无法偿还的点滴。两代人的爱，在这细密的被套加工过程中，倾斜得淋漓尽致。那么能干的外婆，那么能干的妈妈，可叹，我基本除了小时候玩闹，没有正经碰过缝纫机。

几分钟的时间，妈妈又将大早晨讲给我的故事，转述给阿婆听。乌山净宗道场来了一位同修，小儿麻痹症使得他只能爬行前进。小时候他曾被父母狠心遗弃，可是终归是母子情深，他母亲又将他捡回去。当他逐渐长大发现自己终究是家里的负累，便悄悄离家出走。十几二十年都没有回去过，独自在外乞讨过活。乞讨得来的钱，自己吃过之后都如数捐给更需要的人，感动了一路很多人，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以他的名义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后来他学佛，接触传统文化教育，反思自己这么多年不回家，不给家里一分钱，是不对的。所以他回家去，给了母亲500块钱。母亲说家里的钱够，又退给他200块钱。之后到现在他便一直在外，讲述自己的故事，希望能影响更多的人。妈妈带着哭腔跟我说，看着那位同修更加惨痛的小儿麻痹后遗症，她身上就显得好很多，所以她向那位同修鞠躬致意。她还清楚记得，那个时候，阿婆“丢下”尚在襁褓的小姨，带着她大江南北地找医生治病，母女俩不分天黑地暗地走山路，赶赴一切有希望复原的前方。终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所以不忍孩子吃苦。也幸得当年所吃的苦，现如今妈妈的状况比很多人要好。虽然生活中依然有很多不便，但她自强不息，能做很多正常人尚且不会做的事。妈妈三岁的时候，有一次阿婆回娘家办事，妈妈以为阿婆不要她了，慌慌张张地追出去，结果迷了路。幸得半路上好心人问及，立刻去乡里广播。阿婆听到消息匆匆赶回来。一看到自己的母亲，妈妈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那个时候妈妈还不记事，这件事是当年的老邻居，一位很好很会讲故事的老爷爷告诉她的。妈妈说，如果当年没有好心人，如果当年阿婆狠狠心，或许她现在在哪里吃苦受累都不知道。阿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自己的小孩。看着眼前两位母亲，我心里湿哒哒黏糊糊，转身，拍一记老箱子。这些箱子，不知道是当年舅妈的嫁妆，还是更有年代味道。

昨天到外婆家，除了老爹来给老爷子下厨改善下二老的伙食，还有一项顶要紧的事体，就是我家没有可供我放宿舍使用的垫被褥子，而阿婆家正巧有的是。大半个礼拜前妈妈给老爷子打了电话，提到周六吃饭和取棉被两桩事。结果老爷子将被褥的事儿说了，吃饭压根给忘记了。所以傍晚我们到的时候他略显吃惊，说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阿婆从箱子里翻出两床小棉絮，整好、晒好，摊开来叫我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这两日读《刘心武揭秘红楼梦》三部曲，不留心从书架某个角落翻出来这么个书签。百分百自制，还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虽然不需要什么功底。但上头的图案、文字好歹是我悉心设计的，下头的穗子也是一点一点编织的。年少轻狂的时候，不知道顶要紧的心尖上人应该放谁。只是任性地、迷茫地跟着自己的心意走。略长大了，才慢慢明白当年老黄那句话是多么深刻而实在的真理：人总是在最爱最亲近的人面前肆无忌惮。

之前在微博上看到一句话：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已经娶了妈妈。我想，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必然是我父亲无疑，可是这句话的表达方式、表达的意思，让我无法苟同。这是什么逻辑来的。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娶了最爱我的女人，有什么可感慨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九十老母亲，常忧七十儿。我工作了经济独立了，却生活上常让妈妈“嫌弃”、忧心、思虑，让爸爸劳累。妈妈已经嫁人马上要26个年头了，却也让阿婆操心、帮手。光影里，传承下来的是一代一代浓烈而割舍不断的爱。所以我希望，以后我结婚了生一个女儿，延续我血液里迸发出来的那一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