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半你为了谁活着？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26 09:38:44

　　你为了谁活着？
　　我的前二十几年，几个词可以概括：喂猪、上学、辍学、游荡、再上学。高中又差点退学，后来勉强回到了学校。可惜不争气，只考到了一所外语大学。临毕业时，初恋，持续时长：一个月，效果：痛彻心扉。
　　毕业签到了广州索尼。后几年开始。
　　在索尼工作总共两年半不到，但最忙最充实。攒工资还了大学和高中读书的欠款一共5万。然后帮家里还了5000的账。有次家人住院，让别人带回去4000。我妈不认识字，没有银行卡。给弟弟布置老家婚房用了5000。觉得终于不再欠钱的感觉真好。我长出一口气。
　　以前我总想快点长大赚钱，好让妈妈永不停歇的身子休息一下，安心过日子，想让她放心天塌下来有女儿帮她顶。让她知道生活不都是绝望。现在终于长大赚钱了。又帮家里翻修了房顶。给所有窗户都装上了雨棚。暴雨如注的夜晚，妈妈再也不用蜷缩在炕头一角用大小脸盆接漏水了。窗户缝也不再往里渗水了。
　　以前过年给妈妈都是1000块生活费。那年回家取了5000给妈妈，妈妈很高兴，说：这么多钱啊！我想告诉妈妈，以后你的老年生活有了着落，女儿不会再让你挺着瘦小的身躯在酷热难耐的砖窑里没日没夜地拉砖！不会让你在别人爱富嫌贫的白眼和唾弃里过日子，不会让那些飞扬跋扈的泼妇随便拔掉你种的庄稼，而你却只能哭，狠命地用刀剁着案板，不会让人诬陷你的孩子偷了他家的凳子。。。。。。妈妈，那些苦难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因为女儿可以保护全家了。

　　索尼那两年，很辛苦，有时甚至通宵加班。半年内有瘦过20斤。
　　可是我工作半年后，就带妹妹来了广州，在索尼做生产线员工，工资是老家的两倍。妹妹考上了高中却因为我和弟弟都在读大学而去了技校学裁缝，毕业被分配到北京郊区的一个小作坊。上班第一天妹妹用固定电话打给我：姐，你下个学期学费多少？我挣了钱给你交。内心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我的学费一年六千啊！还不算生活费。她一个月才300啊。那年她十八岁。

　　我得让她有一技之长，得让她在这个残酷的社会上有立足之本，才不至于过得太辛苦。也许增加收入的方法有很多种，但碍于我当时的视野，就只能让她学日语。
　　于是每天清晨从公司食堂里走出来的人都会看见一个女孩坐在草坪上背日语，后来连人事部的部长都注意到了她。可是日夜轮轴转的生产线让她没有太多精力学习。我得想别的办法。
　　这时一家日料店招人说月薪4000。我想可以成天和日本人说话，对练习口语很好，工资又高，一年后出来当翻译没问题！就带着我妹的锅碗瓢盆被褥衣服一路奔波赶到那店里，又被告知要去远处的小宿舍住，又连拖带拽地搬到那里，环境不好。不过看在能学习的份上，忍了！也是为了以后能生活地好点。给我们搬东西的那个小面包车司机最后强行要我们在说好的价钱上再加100块，我们就两个单薄的女孩子，最后只好给了，钱包只剩下了几十块。然后安顿妹妹在宿舍住下，我出来去坐地铁，一路上到处都是落叶，走了好久不见地铁和公交站，飞驰而过的车辆让我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城市的孤单和无助。往事真的不堪回首，一写都是泪。
　　两个月后妹妹生日，我下班后提个小蛋糕去看她。发现她两个膝盖都是青的。原来哪里能成天和日本客人讲话练习口语呢！成天跪在地上擦地板！所以膝盖都青了！而且那个月发上个月工资就1000多点！我突然恨透了那个骗人的老板。不过也怪自己无知，料理店本来就是要去劳动的。

　　这样下去不行。我又给妹妹想别的出路。终于在广州附近找到一个日语专门学校。于是又一次锅碗瓢盆被褥铺盖浩浩荡荡向肇庆出发。那真是过了一个沟，转了一个湾，淌过一条河，越过一个镇，才到了那个学校！一路上我都在想去火车站接我们的那个小面包车司机如果是个坏人的话，我该怎么保护我和妹妹。虽然我很丑，但我妹妹可真是美女来着。还好最后很安全。
　　印象最深的是妹妹每次给我电话嗓子都是哑的。每天大声读课文的缘故。第二次要交4000块学费时，我手头不够，借了很久，没有一个朋友肯借我。最要好的一个也不肯（能理解）。那时真是举步维艰，甚至有点绝望。几年后那个朋友在澳门赌钱输了，连夜让我打款的时候我也拒绝了她（如果是别的事我可能会借）。后来她以我的名义在别人那里借了钱，我知道后很生气，我很看重我的信誉，所以最终我们分道扬镳。

　　一年后妹妹毕业，两周内第一次面试便被三洋录取。工资起初3000多点现在也6000多了。不多久她便还了读书的钱给我。今后即使不靠男人和颜值，她也能很好地立足了。我便放心了。
　　带妹妹去日料店的时候，弟弟也大学毕业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后来我叫他来广州了。安排他住同事家，供了他三个月的生活费。几个月后他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到现在为止一直在那个公司。
　　弟妹的事情安排完了，也轮到我的大事了。大学毕业我一心攒工资还账，没有谈过恋爱（也是第一次被伤了）。后来别人给介绍了个一米八的男孩，不帅，甚至有点丑，可是人家根本都不鸟我，后来我才知道人家工资是一月一万五啊，一万五，还是六年前！我承认主要还是我丑。因为我拿了公司演讲第一，书法第一，文章第一的奖项后，公司同事和我聊天时不经意地说：幸亏你长这样，不然，我们都嫉妒死你了！（真事）我长哪样啊。好吧，我也丑，你也丑，但是你工资是我N倍，看不上我就拉倒。

　　后来遇到喜欢的人，额，还比较帅呢！我们互相喜欢。不过我妈坚持要他买房，他买不起。他家也买不起。我安慰了我妈几句以后，和他领证了。没房没车没存款，就买了项链和戒指。不是我自甘贫穷。是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弟是农村的，读了大学，但买不起房。那么同样是农村，又读了大学的男朋友，怎么就一定能变套城里的房给我呢。我也羡慕有房有车的，但没房没车没关系，可以自己赚。我一直都坚信，只要我动脑动手，我就饿不死，还可以活得很好。我要的是他这个人，是爱情。房、车是附加值，有最好，没有就自己努力一点。
　　我已经习惯了靠自己努力去改变一切。我不喜欢靠任何人，包括将来的老公。可是婚后不久，家里就告诉我俩婚礼欠的债我们也要还一点。那时真叫崩溃。我已经一穷二白什么都不要地结婚了，还要我自己出一点婚礼的钱？我突然觉得也许我这辈子就是来到处还债的，这个给一点，那个给一点，家里用一点，永远都没能真正为自己做什么。好吧，人，爱情，都是我自己选的。怨不了谁。于是先还了一万。

　　不久我弟要买房结婚，钱不够，我给了八万。这八万，是我从工作到结婚前乱七八糟各方面花完后仅攒下的钱了。汇完款走出银行的那个傍晚，我望着天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泪淌了下来。（好几年前的事了，写到这里，还是哭了）。到此为止，我的任务应该都完成了。那时我想。不过还有妈妈的一个心愿。
　　今年妈妈来广州时终于坐了飞机。在农村人看来，一辈子在土地上弯腰刨捡，能坐一次飞机，就算是见过大世面了，算是了了妈妈的心愿。又带妈妈去爱康国宾做了个全身体检。一千多。我一直想给她做。但她总是嫌花钱，不愿意去。如果失去了妈妈，我可能会站不起来。周围很多老人突然去世的情况让我很担心突然哪天就会失去她。我想对她的身体有个全面的了解。检查结果是她有胆管结石，小三阳，白内障，腰椎间盘突出和骨质增生。
　　生宝宝已经休息了近一年。接下来我还得努力工作赚钱，我怕我妈治病时我拿不出钱，那样我会恨我一辈子。大学毕业来广州后，除过过年回去几次外，都没有在家里长待过。今年生宝宝后在老家住了段日子，发现我妈还是过得很辛苦。我原以为，我们姐弟都出来工作了，给了妈妈足够的钱，她在家应该只是做饭洗衣散步这么简单，可事实不是。地里家里的大小事把她累得腰都弯了，头发全白了，脸上灰蒙蒙。其实我妈才60出头，但是长期的劳作和压力使她看起来像70岁的老太太。

　　我们以为给了老人钱，她就会过得好点，其实不然。最好的孝顺是有钱没钱，住在一起。当然天天吵架的就不要一起了。于是我接妈妈来了广州。来广州后我从城中村的小黑房子搬到了小区里。搬家那天下雨，我妈给我上下楼（没有电梯）扛东西，她的白发在风里乱飞，佝偻着背，我心酸。我觉得还是自己没本事，不然我该早买了房，我妈就不用跟我这样受累。我该更努力。
　　晚上我给妈妈点眼药水，贴风湿膏，打蚊子，提醒她泡脚。给她炖冰糖雪梨水润嗓子，带她游船看夜景，带她体验很多新的东西。她说喜欢收快递，我就买了很多小东西（大件太贵买不起），东西来了让她拆，她高兴。她牙不好，我就买了绵苹果和猕猴桃给她。
　　问她还有什么心愿，她说没了。她说就等我买房了，那样她去世也就放心了。我说那我就一辈子都不买了。你长寿点。这时感觉我是为妈妈活着的。
　　这之前我已经从索尼辞职了。
　　因为再三思量，我干到老就是个课长。但课长还是朝九晚五还要晚上周末常加班，根本没自己的时间。但我爱好太多，喜欢书法，写作，唱秦腔，唱歌，旅游，看纪录片，看书，在索尼的时候也学了韩语（可惜不精），我实在是个好动分子。我觉得如果我一直待在索尼，就永远没有时间做我喜欢的事。所以辞职了。
　　后来经人介绍我开始给日本人上课。因为日语好（很多日本人第一次交流时会把我当成日本人）又从不取消课程，汉语基本功也还可以，最主要的是诚信，说一不二，准时准点，所以做了五年，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但我却从来没招过生，也没登过广告。都是她们口口相传然后主动来找我的。那几年每次上课到晚上11点然后坐夜班车再走过暗黑的小巷子回到白天也见不到多少阳光的小出租屋时，我都没有害怕过没有后悔过。我一直知道，努力了，我就能有美好的明天，一定会有。这五年，我体会到了诚信，实在是无价之宝。它给了我太多太多。

　　在上课之余，我就做我喜欢做的事。
　　第一年，我一个人逛遍了整个广州的大小角落，爱上了她。第二年第三年去了省外，张家界，凤凰，厦门，云南（两次），天津，贵州，三亚，大连，旅顺，并且都是花自己赚的钱。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行动。不出去旅游时，我便看书，看纪录片，学二胡，唱戏，看TED，练字。我希望自己能多接触点多了解点这个精彩的社会，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去北极和南极。我也相信我一定能做到，只是时间问题。
　　我想把生活过得简单一点。
　　我的微信只有几十个人。你也可以说，这是和社会脱节了，但我觉得把时间和精力花在重要的人身上才不会后悔。每时每刻关注不相干的人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难道就是和社会接轨？四五年来，我没有晚上和周末的应酬，神清气爽。想吃什么就自己和老公去。想唱K也是我们俩一起去。但请放心，我并不孤僻，相反我很开朗豁达。只活在当下和未来。因为自由职业的缘故，我也没有公司同事之间的应酬与勾心斗角。只有几个大学的舍友经常联系。朋友对我而言，就是那两三个知心的。我觉着这样的状态很好。这时感觉是真正的为自己活着。
　　本来上课这个工作可以一直干下去，我也很喜欢。可是生了宝宝后，我一个人带，就做不了了。我坚决没把孩子留在老家农村，我想给她我能承受的范围内最好的东西，虽然得罪了公婆（回老家后我给婆婆买衣服买手镯，帮忙做饭洗碗，扫地扫院子收拾柴禾，就是想做一个好媳妇，但最终在宝宝这事上还是得罪了她）。来广州后太辛苦，有时要背着宝宝做饭，背着宝宝找房子，一个月瘦了11斤，但我不后悔。我不想宝宝的童年缺少妈妈的爱。累，我可以承受。

　　妹妹有一技之长。弟弟也已买房结婚生子。我也结婚有了宝宝。完成了妈妈坐飞机的心愿，又带她检查了身体，排除了血管类突发疾病去世的可能性。妈妈养我们辛苦了一辈子，我想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多享受几年宁静的生活，哪怕多几天也好。大事都已完成。因此人到三十，我的人生只有四件事了，一是保证妈妈身体尽量健康，二是赚钱过好自己小家的日子，三是写完想写的两本小说，四是最好能去次南北极。说到底就前三个，最后一个是附加。
　　有几个知心朋友，有收入（目前还没工作还没有收入），和重要的人在一起，孝敬老人，尽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是我对生活的全部理解，并且试着努力去达成。此外的事，都无足轻重。
　　三十以后，我为了自己和宝宝，和妈妈的晚年活着。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写下这句话时，我自己把自己感动地哭了。这感觉，真美好）。
　　你，为了谁活着？

三月半 你为了谁活着？

三月半你为了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