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啊,原来判词“云散高唐”是这个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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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全面误解的史湘云
2006-2-4
国光红
“金陵十二钗”湘云判词和《乐中悲》究竟暗示了什么?曹雪芹为何设计“憨湘云醉眠芍药”?作者为湘云丈夫取名“卫若兰”透露了哪些难言之隐?“脂砚斋”就是史湘云吗?且看国光红教授揭秘《红楼梦》——
编者按:《红楼梦》是我国乃至世界艺术殿堂中一颗璀璨的明珠,其中许多典型人物和经典情节在中国堪称家喻户晓。刘心武先生“揭秘《红楼梦》”,使这部诞生于200多年以前的中国古典小说再度成为当前的文化焦点。最近,我省著名学者、山东教育学院教授国光红先生从《红楼梦》及“脂评”文本出发,提出了与前人迥然不同的观点。国光红先生并不以“红学”研究名世,而这恰恰说明,《红楼梦》不仅属于“红学家”,她还属于一切热爱她的人们。
脂评本《石头记》第一回有一首绝句:“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此中味?”这首诗提醒读者,须从“荒唐”结局看女儿悲剧,须从“辛酸”泪眼看作者难言之隐,不与作者同“痴”,是解不得书中别裁之“味”的。《石头记》前有“凡例”,大概是“脂砚斋”的手笔。“凡例”的末尾有一首诗,诗的最后一联说:“看来字字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这两句诗提醒读者:如果没从《红楼梦》看出字字是血,如果没有真正看懂作者构思、措辞的处处“辛苦”,是不能索解《红楼梦》的。
我们之所以不能完全理解曹雪芹,学养、经历初浅是一方面原因,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们往往过高地估计了自己,而这就意味着我们往往过低地估计了曹雪芹。譬如对书中的史湘云,对她的悲剧真相,大多数学者的理解之所以错误,就在于给曹雪芹的构思安排了一个平庸无奇的格子。在这个平庸的格子里,湘云的结局不外乎:一、丈夫早逝,湘云早寡;二、离婚,或被休;三、丈夫出走,或出家。因此,湘云就改嫁宝玉,现实中就是改嫁曹雪芹,改嫁了曹雪芹,就成了“脂砚斋”了。
其实,都错了,湘云的悲剧不是学者们想象得那么简单。如今我说曹雪芹给湘云安排的悲剧,丈夫没有早逝,也没有出走,没有出家,湘云也没有被休,她们夫妻白头到老,当然,她也就没有可能走到书中的宝玉,亦即现实中的曹雪芹身边,当然也就不能出任“脂砚斋”了。要想知道湘云悲剧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听我慢慢从头说。
一、湘云判词和《乐中悲》
第五回写宝玉梦游太虚幻境,警幻让宝玉看了“金陵十二钗”判词,听了《红楼梦十二支》,湘云的判词和“十二支”的《乐中悲》就是湘云悲剧的提纲。我们就来看这判词和《乐中悲》。
判词的背景是“几缕飞云,一湾逝水”,判词说:“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判词前两句说湘云身世不幸,孩提时代父母早逝,但是这并不算是悲剧(双亲早年弃世的孤儿多的是),最后一句,“湘江水逝”嵌一个“湘”,“楚云飞”嵌一个“云”,是湘云的名字,大概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可能与湘云悲剧有关,不太清楚。那么悲剧就落实在“展眼吊斜晖”上了:凭吊什么?凭吊“斜晖”,而且是“展眼”之间就凭吊起“斜晖”来了。那么“展眼”之前的“斜晖”是什么?是中天的丽日,是当头的太阳。
判词先分析到这里,再看《乐中悲》。
曲名“乐中悲”,就是快乐中的悲剧,悲剧就从快乐中产生,在快乐里面包孕着悲剧——不是一般的悲伤。以下逐句分析曲子:
襁褓间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
这和判词的“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是一个意思,不过详细点罢了。这不是悲剧症结。
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
前两句是判词里没有的内容,说湘云好穿男儿装,思想单纯。最后一句就有些隐晦了:“霁月”是雨后之“月”,“光风”是无云之“风”,就是“风月”了;“霁月”停“雨”,“光风”扫“云”,就联系上“云雨”了,但是“云雨”却被扫荡一空了——这不是暗描儿女“风月”,而“云雨”不长吗?往下看:
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
她嫁了个“才貌仙郎”(“厮配”就是相配),而且白头到老,把幼年失去父母的不幸抵消了——谁知道,悲剧发生了:
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
这和判词的“湘江水逝楚云飞”意思很接近,而且也同样嵌了“湘云”的名字。不过这句多了“高唐”的信息,而“高唐”和我们从上句分析出来的消停了的“云雨”是有关的,都是从宋玉的《高唐赋》取典。《高唐赋》说楚王与“巫山之女”一夜欢会,“巫山之女”自称“高唐之客”,自述行迹道:“朝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从此,“高唐云雨”就成了男女欢会的代名词。“云散高唐,水涸湘江”,和前面的“霁月光风”呼应,都是说湘云的夫妇欢情断绝。
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消长数”是“阴阳数”的隐语,加一个“尘寰中”作定语,就是“人间阴阳”,就说到夫妻之间了。湘云婚后不久,就永绝了夫妻欢情,但这是命运中注定的(“数应当”),悲伤也没用,所以劝道:别无谓地悲伤了。
虽然措辞隐晦,但是连贯起来,庐山真面就逐渐暴露出来:湘云丧失了夫妻欢情,她嫁的丈夫丧失了阳刚。怪不得判词说“斜晖”,“斜晖”就是“斜阳”,而“斜阳”就是不能翘然而举之“阳”。怪不得曲子名“乐中悲”,果然是乐中未料之悲!
二、湘云拾到了“母麒麟”
《红楼梦》第三十一回“因麒麟伏白首双星”,有一大段文字写湘云与丫环翠缕之间关于“阴阳”的问答,这一大段“阴阳”问答,先举到天、地,水、火,日、月,又涉及蚊虫、花草、砖瓦,终于指到了湘云所佩的“金麒麟”的性别:“翠缕道:‘这是公的,到底是母的呢?’湘云道:‘这连我也不知道。’”湘云并不知道自己所佩(配)的麒麟的“公母”,这就暗示:将来与她白头到老的那只“麒麟”不辨雌雄。这段“阴阳”问答最后终于涉及到了人,差点就要点到人的性别了,却被翠缕以“主子为阳,奴才为阴”叉开,以后就拾到另一只“金麒麟”了。这只“金麒麟”比湘云自己的那只“又大又有文彩”,误导读者把它当成公的,而其实却是暗示它并非雄壮:因为麒麟的雌雄大小与其他动物正好相反,雌性的“麟”反比雄性的“麒”大。古代的字书把“麟”解释为“大牝鹿”,可见个头不小,湘云拾到的这个“大”麒麟,实际上不是“麒”,而是“麟”,母的。
等湘云她们拾到这只“母麒麟”后,翠缕说了一句“可分出阴阳来了”,主仆之间的“阴阳”之论至此结束。这很容易让人们联想到孔子修《春秋》的故典:传说孔子著《春秋》,写到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就止笔不往后写了,唐朝人用一句诗归纳这个掌故,说“绝笔于获麟”。孔子作《春秋》,湘云论“阴阳”,在别解“春秋”的层面上,两者是一样的,因为“春秋”也是“阴阳”:秋为阴,春为阳。东晋有个孙盛,写过一部东晋史书,晋朝的史书应当叫“晋春秋”,但是东晋简文帝宣郑太后名叫“阿春”,要避她的“名讳”,怎么办?孙盛就把这部“晋春秋”定名《晋阳秋》,可见春为阳,也可见秋为阴了。孔子作《春秋》绝笔于“获麟”,湘云论“阴阳”,也歇声于拾到那只“金麒麟”,这不是暗示湘云所获也是“麟”——母麒麟吗?
湘云“获麟”,拾到了母麒麟,这个情节是暗示:她所嫁的那个“才貌仙郎”形似“麒”,而实际为“麟”。
三、湘云醉眠“芍药”
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也是湘云的重头戏,而且也暗射预示了她的不幸婚姻。湘云在醉梦中说的那支酒令,就大有隐义:
泉香而酒冽,玉盏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
却为宜会亲友。
这支酒令,每句都有出处或出典,都很精彩,但是凑在一起,就显出阴差阳错来了:本来酒是香的,泉是冽的(冷冽),却说“泉香”、“酒冽”。“玉盏盛来”的酒,却泛着“琥珀”的“光”。常闻道“月上柳梢”,因为柳是高树,初四、五西方的新月,或者二十日后东方的残月,于黄昏后挂于柳梢,白天的酒直饮到黄昏后,正合适;而梅树低矮,月卧其上,难度很大,这里却说“梅梢月上”。醉酒扶归,面红耳赤,思绪混乱,语言颠倒,或吐或卧,只宜昏睡而已,这里却道“宜会亲友”。岂不全乱了套,全错了榫卯,全翻了阴阳?再看那句“梅梢月上”,这是暗用了林和靖的“暗香浮动月黄昏”。传说林逋(“和靖”是宋仁宗给他的谥号)终身未娶,以梅为妻,以鹤为子。可见林和靖和他的“梅妻”原是假夫妻,这就又有所暗示了:它暗示湘云和她的“才貌仙郎”也是假夫妻。
再看这位醉美人卧哪里了,回目归纳的很好:“憨湘云醉眠芍药”——湘云醉眠在芍药花瓣的“”(褥子)上了,醉眠在芍药世界里了。而芍药是有性别的:芍药,每与牡丹并提,俗称“雌牡丹”,与牡丹一起种,牡丹、芍药都比单独种植长势旺,而且“牡”字又在提醒着“牡丹”的雄性性别。那么,在中国人的文化理解上,“芍药”真的就是雌性的了。“醉眠芍药”,暗示这位“醉美人”嫁了一株“雌牡丹”。
注意到这两回——“因麒麟”一回,“芍药”一回——的回目了吧,“因”、“”都是在提醒着性别的,“因”、“”,都在暗逗一个“阴”字,进而暗逗“失阳”,失去阳刚。
四、卫若兰名字的暗示
以上两节还是从湘云一方说的,并没有正面从湘云所嫁的“才貌仙郎”说。在曹雪芹《红楼梦》的前八十回里,也并没有这位“才貌仙郎”的情节,读者只是从脂评才知道后来湘云嫁的就是他。第三十一回“因麒麟伏白首双星”,脂砚斋有针对宝玉丢失而被湘云拾到的这只“金麒麟”的一段批语:“后数十回若兰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提纲伏于此回中,所谓草蛇灰线在千里之外。”第二十六回末又有一段总批,也涉及“若兰”、“射圃”,说:“惜卫若兰射圃文字迷失无稿,叹叹。”依靠脂评,我们才知道湘云拾到的那只“金麒麟”后来到了卫若兰身边,卫若兰就是湘云后来所嫁的“才貌仙郎”。卫若兰的名字,在《红楼梦》文本前八十回只出现过一次,在第十四回秦可卿丧事“官客送殡的”名单中,只知道他是位“王孙公子”,在送殡的官客中是最后一个,他前面是陈也俊,别的就一无所知了。
文本提供的信息量极少,但是,《红楼梦》人物的名字不是随意乱起的,往往“因事而命名”。我们既然知道了“卫若兰”的名字,就看“卫若兰”是因什么“事”而命的名。“若”是什么?古代的辞书、字书里都说“若”是“杜若,香草”。这还看不出什么,只是感觉不大像个男人名字,倒像旧时代的名旦、名角的“艺名”(兰香、兰芳、鲜樱桃什么的)。但是再看“杜若”的“杜”就看出针线来了。作为树木名称的“杜”,果实似梨而小,俗称“杜梨子”;“杜”和“棠”经常相提并论,“棠”是另一种树,果实俗称“沙棠果”,而相提并论的“棠”、“杜”恰巧是一公一母:棠为雄,杜为雌。原来曹雪芹取的“若兰”的名字果然是有暗示的,而且煞费苦心:先用一个“若”字,缘义而到“杜若”,“杜”就与“棠”牝牡相对了——“若兰”的名字原来是暗射此人徒具男儿之形而实同闺阁。可怜的湘云就嫁给他了。
雪芹在“卫若兰”的名字上寄托如此这般的暗示,而又怕读者不能索解其隐义,就又让另一个人名与“卫若兰”并肩,这就是“官客送殡的”行列中站在“卫若兰”前怀的“陈也俊”。“陈也俊”的芳名在《红楼梦》文本中也仅此一见。这两个名字是密相关联、十分类似的:陈、卫都是春秋时期列国名;其双名后字俊、兰相映,一说兰之美,一说兰之名;双名前字“也”、“若”相映,“若”已经分析过了,“也”字在古代字书里被解释为“女阴”。真是巧得很,“也”为女性性官,“若”为“杜若”,而“杜”为“棠”之“牝”,曹雪芹是用这个“也”字为“卫若兰”的芳名作注解呢。
还有一个与此相关的名字:韦大英。是湘云给葵官改的名,“葵官”改为“大英”,原姓韦,“便叫他作‘韦大英’,”“暗藏‘惟大英雄能本色’之语,何必涂朱抹粉——本是男子”。说“本是男子”,其实葵官是个丫环,这就暗射到卫若兰了:若兰“本是男子”没错,后来却失去了男子性能。韦大英与卫若兰名字也相逗:韦、卫音相近。“韦大英”是大英雄,伟丈夫,这只是湘云梦中的理想,与之相对的却是葳蕤(卫)似(若)“兰”——而悲剧就在于,“葳若兰”是湘云面对的现实。
五、蘅芜苑与藕香榭
第十七、十八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写宝玉为大观园诸处题对、额,其中蘅芜苑的对、额含义深奥,却是多从清客口中道出。清客们题的匾额是“兰风蕙露”,两个清客分别拟了联:“麝兰芳霭斜阳院,杜若香飘明月洲”,“三径香风飘玉蕙,一庭明月照金兰”。相对的“麝兰”、“杜若”暗点了“若兰”的名字,这是明显的。还有匾额的“兰风蕙露”,以及联中相对的“玉蕙”、“金兰”都是点的“卫若兰”:“兰风”不必说,点“兰”字,而“蕙”字跟“卫”,当时很多南方人是分不清楚的,直到现在还有苏州、上海人蕙、卫不分,黄、王不分,所以曹雪芹安排一个苏州籍清客(这是极有可能的),念这个与“兰”相对的“蕙”,其实是个“卫”字音。不只是暗点卫若兰,还暗点了湘云,不过更为隐晦:看“芳霭”,同义词就是“香云”,念出来就是“湘云”;而与“芳霭”对的是“香飘”,念成“湘漂”,又正与湘云判词的“湘江水逝”相扣(另一联中的“香风飘”也是如此)。而且还不只限于点名,有的措辞还暗示了湘云与若兰的悲剧:“香风”对“明月”,嵌着“风月”,而“香风飘”既然暗扣“湘江水逝”,“风月”也就成了虚话。所以前面“三径”的暗示也就逐渐暴露了:这里的“三径”是从陶渊明《归去来辞》的“三径就荒”化出来的,正好可以暗示花事路阻;还嫌“三径”不足以暗示花事,又有第五十回湘云联句“花缘经冷结”作注;这个“花缘”,是缩略杜甫“花径不曾缘客扫”而成,所以十七、十八回的“三径”其实就是“花径”——“花径就荒”,花事冷落,路径荒芜,与联句的“花缘经冷结”正相扣合。更醒目的是这个“斜阳”,正照第五回湘云判词“吊斜晖”的“斜晖”,这里的“斜阳”就是那里的“斜晖”:中天丽日“展眼”之间成了一抹“斜阳”,柔拖“斜晖”。
看来以上清客所拟的额、联,字字都可以在湘云、若兰身上落实,而且与“芍药”、“因麒麟”所暗示的内容完全吻合。
惟有一点不太令人放心:这里说的是蘅芜苑,该应在宝钗身上,怎么错点成湘云了?其实曹雪芹不会错的,以“蘅芜苑”说史湘云正是作者精心构思的“狡狯之笔”。
看“蘅芜苑”的格局:“忽见柳阴中又露出一个折带朱栏板桥来。度过桥去,诸路可通。”“贾政因见两边俱是超手游廊,便顺着游廊步入,只见上面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更比以前几处清雅不同。”再看第三十八回“藕香榭”的格局:“原来这藕香榭盖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回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后面又有曲折竹桥暗接。”先说“蘅芜苑”是“两边”都是游廊,后来才知道其实却是“四面出廊”;先说“藕香榭”是左右回廊,是不是也是“四面出廊”,不说了。说“藕香榭”是“四面有窗”,而“蘅芜苑”的“绿窗”又是紧接着“四面出廊”说的,岂不也是四面有窗?说“蘅芜苑”是“折带朱栏板桥”,是正面的桥,背后的桥什么样,不说了;说“藕香榭”是“后面又有曲折竹桥”,前面的桥什么样,也不说了——总之,作者写“蘅芜苑”和“藕香榭”,是故意给读者造成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印象,暗示十七、十八回的“蘅芜苑”可以当作“藕香榭”看待,而“藕香榭”就可以暗射湘云了。因为“藕香榭”就是史家“枕霞阁”的移影,这是贾母说的:“我先小时,家里也有这么一个亭子,叫做什么‘枕霞阁’。”湘云诗号“枕霞旧友”,也正是为了加深读者对“藕香榭”湘云的印象。
曹雪芹以扑朔迷离、机带双敲之笔实写“蘅芜苑”,而旁描“藕香榭”,所以十七、十八回“蘅芜苑”的题额、题对,是完全可以既关照薛宝钗,又暗射史湘云的。
六、史湘云不是脂砚斋
我们在前面论证湘云的悲剧,而湘云悲剧的本身是杜绝湘云进入“脂砚斋”的。这就与周汝昌先生的结论不相吻合了。周汝昌先生论《红楼梦》诸事,观点多是正确的,惟独对“脂砚斋”的指向却是千虑一失。
我知道读者大多会对周先生的“湘云说”心存留恋,这种对其人观点的留恋是崇拜心理的产物。我所以知道读者的心情,是因为我的心情也是这样:当我对周先生的“湘云说”由完全相信,逐渐转向质疑,到完全否定,整个过程的心情是悲喜参半:喜的是湘云悲剧真相大白,可以帮助读者了解《红楼梦》真实情节,可以告慰曹雪芹在天之灵;悲的是与同时代的一个伟大的红学家观点相左——极不情愿,却是无可奈何。
周先生证成“脂砚斋”是史湘云,根据很多,但是所有的证据都似是而非,没有切中要害。不过他为我们指出的从脂评切入的方法是正确的,我们就从脂评入手,看脂评是否支持“湘云说”。
第三十八回,写林黛玉因为吃了螃蟹,觉得心口微微的疼,要吃口热烧酒,宝玉“便命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一壶来”。己卯、庚辰本针对宝玉的话有脂评,说:“伤哉,作者犹记矮幽舫前以合欢花酿酒乎?屈指二十年矣。”“合欢花”酒,是大有机关的。先不说其中机关,只说“合欢”二字,这是明确无误地指向夫妻欢情的,而这正是湘云的心病。如果“脂砚斋”是史湘云,她会对如此敏感的字眼,持如此心平气和的客观态度吗?不对,她会绕开这些字眼的,她会对此不置一辞的,她不会自触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灵的。
第五回,《红楼梦十二支》《乐中悲》:“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甲戌本针对此数句有脂评:“意真辞切,过来人见之,不免失声。”这段脂评很支持“湘云说”,因为它很像是湘云以“过来人”自道。但是脂评又不限于此段自称“过来人”,有的“过来人”就不很支持,或很不支持“湘云说”了。《红楼梦十二支》的《聪明累》是说凤姐的:“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甲戌本于此也有眉批:“过来人睹此,宁不放声一哭!”写下这段脂评的“过来人”就大可不必是湘云了,举凡大观园中的女儿都是经历过的。这个眉批还只是不很支持“湘云说”。再看巧姐的判词:“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甲戌本有双行夹批:“非经历过者——此二句——则云‘纸上谈兵’,过来人那得不哭?”这就很不利于“湘云说”了:首先湘云论亲之时,史家虽然谈不上烈火烹油,却决不至于“势败”、“家亡”;更重要的,湘云的悲剧固在婚事,而其婚事悲剧却不在什么“势败”、“家亡”,而在于“才貌仙郎”偏不修郎君之业。她哪里是“家亡论亲”的“过来人”?
第二十六回,写宝玉在怡红院执书坐待贾芸造访,甲戌本有脂评:“这是等芸哥看,故作款式者。果真看书,在隔纱窗子说话时已放下了。玉兄若见此批,必云:‘老货,他处处不放松我,可恨,可恨。’回思将余比作钗、黛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一笑。”湘云于“十二钗”排序第五,居钗、黛、元、探之后。若论湘云品貌才思,确实与钗、黛等同;若论门第,也不在钗、黛之下;若论与宝玉的关系,她既然终嫁宝玉,就不当置于钗、黛之下了,因为“金玉”并非宝玉希冀的“良缘”,“木石”是并未践约的“前盟”,宝玉、湘云可是老来夫妻,至少该排在元、探之前吧。我是说,如果她真是“脂砚斋”,她就是曹雪芹后来的真正的妻子,为什么反落于并无夫妻之实的钗、黛等的后面,而作为“脂砚斋”的湘云,对此等排序好像是欣然接受,津津乐道,这是为何?以一个平常女人心去想一想吧:这其中总是叫人感觉有点不对劲——而不得劲,就绝对不是曹雪芹之笔,绝对不是曹雪芹原意,我们得时时提醒:千万别低估了曹雪芹。诗曰:
红楼一梦许多年,脂砚湘云说也玄。
既嫁爱哥悲后乐,雨歇高唐何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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