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做一只没有理想的猪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27 12:43:24

　　世界上有三种人：一种生活在过去，一种生活在将来，一种生活在现在。
　　
　　一
　　我叫麦兜，毕业于著名的春天花花幼稚园。你把我看作人也好，把我当成猪也好，总之都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记得曾有位大哥就写过篇文章，将无比的敬意给予了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相信很多人都难获此等殊荣。这么有性格的猪恐怕我是做不到了，但也丝毫不妨碍我简单的梦想。
　　有人说任何自诩为人的动物都应该有理想。什么叫理想？一想到这个我就头脑发胀，如果真是这样，我宁肯做一只没有理想的猪。
　　凝望晴朗的夜空，我总是把目光投注在那颗最小的星星上。别人揣摩着我的理想，却看不到我时时泛起的忧伤。哦，夜已经深了，何不枕着微凉的露水静静地睡了，妈妈在逼仄的房间里睡得那样深沉，她累了，微微的鼾声在这宁静的夜里是如此安详。
　　
　　二
　　妈妈叫麦太（我也喜欢在背后这样叫她），她手大脚大，皮肤粗糙，就连头发也经常乱糟糟的缺乏个性。她每天风风火火、忙前忙后，仿佛她的时间比别人短了一半。她喜欢计划一切，凡事都为将来设想。我四岁那年，麦太把我送进了春天花花幼稚园，她渴望儿子在那里成长为天才。
　　在拥挤破旧的大角咀和永远赶不时代脚步的春天花花幼稚园，我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说它快乐，是因为那是我唯一不用考虑理想的日子。我记得刚刚识字的那一年，看到了一位很有理想，很有抱负，很有水平的大叔说过的话：“希望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这句话让我更加坚定地认为没有理想的生活也可以快乐起来。若干年后，我还一直像咀嚼咖喱牛肉饭那样咀嚼这句名言，只是嘴里再也泛不起第一次吃咖喱牛肉饭时的甜香。
　　改变我一生的时刻终于来了。那个春天的午后，老师布置了一次作业——关于理想的作文。我什么都没写，只是在干净的白纸画了一幅画：春天午后的暖阳，伸着懒腰的杨树，不知疲倦飞舞的蝴蝶，还有躺在树下翘着二郎腿的麦兜。老师看后什么都没说，她只是轻轻拉上窗帘，将大角咀最美的春天挡在了窗外。
　　晚上，妈妈麦太在饭桌旁显得有点紧张，她夹着小甜面圈的手总在微微发抖。过了很久，她才对我说了一句话：“儿子，你长大了，要想想以后该做什么了。”这是不是所谓的理想？我没问，那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脑子里仍然继续盘旋着烤火鸡应该是个什么味道。
　　
　　三
　　在麦太的眼里我长大了，春天花花幼稚园和它的小朋友、老师们，却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一种艰涩的回忆。
　　其实理想我是有的，只是不同于你们说的那种。比如五岁那一年的暑假我就非常渴望去马尔代夫玩一趟,当麦太听到我第一次诉说的理想竟是一次旅行时，她眼里本来盈溢的光亮迅速黯淡了下来。
　　在暑假即将结束的时候，马尔代夫之行终于来了，尽管那是只有一天的短暂旅行，却留下了我一生中最漫长的回忆。以后几十年里，我还常常梦到飞机穿越白云的瞬间，梦到马尔代夫的椰风水影，梦到我穿着沙滩服感受水清沙幼的极乐天堂。哦，妈妈，我应该怎样感谢你才好，尽管那飞机也许只是游乐场的过山车，那沙滩也许只是大角咀外一幅一成不变的招贴画……
　　许多年以后，我成了名人，坐着飞机往返于世界各地，几次驻留于人们常说的马尔代夫，然而那些却变得冰冷而遥远，热闹只是别人的，永远不会再有我的童年梦想。
　　
　　四
　　旅行的时候，还有一件影响我一生的事情发生。麦太发现我有了抖脚的毛病——我一坐下来，一只脚就不由自主地抖动，以至于她怀疑我患上了癫痫或者神经系统紊乱。我不知道怎样向她解释才好，因为没有人相信这与树叶生长的气息、蝴蝶振翅的频率息息相关。
　　那些年里，麦太带着我走访了所有可以找得到的名医。老天，这些庸医竟把我的抖脚当作香港脚来医治，我几次忍不住就要发作，但是每每看到麦太关切而又焦虑的目光，我都只能强忍怒火。
　　夜深人静的时候，麦太会将从庸医那里讨了药膏涂抹在我的脚趾上，她的动作是那样熟练，表情是那样认真，让我不只一次怀疑麦太的这门“专长”已经演练了上百次。终于，在我的几番询问下，麦太向我讲述了一个故事。
　　
　　五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玉莲的女孩爱上了老实但不算英俊的厨师，他们经常一起漫步在霓虹升起的海滨小路，一起细数天上的点点繁星，一起相拥在夜凉的时候互吐心声。那时侯，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时钟只指向一个刻度，没有过去，没有将来。
　　然而，美丽的东西却总像梦一样容易醒来，就在他们相携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新郎却出走了，他永远离开了深深爱着的女孩，去寻找传说中的王国，因为他无法忘记过去，无法忘记自己——一个深埋在心底的被遗弃的菠萝油王子。
　　叫做玉莲的姑娘充满悲伤地再次踏入新郎出走后的空屋，那里有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有一封伤感的道别信，还有一瓶每晚她要帮他涂抹后背斑疮的药膏。
　　道别信其实是一本厚厚的书，里面讲述了一个凄婉的故事，王子注定要踏上远行的路，去寻找一株心中的玫瑰。封面上留下的是一个永远不会再用的名字——麦炳。
　　
　　六
　　日子过的真快，麦太仍在计划着将来。她储存了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仿佛世界会在一夜间沉在漆黑的地下。而我也同样在麦太的指挥下做着各种有望成为天才的努力，然而一切都事与愿违。只有一件事让我难以忘怀。
　　那年，大角咀的旧房子拆得七零八落，麦太带着我踏过一堆堆瓦砾，穿过一条条街道，翻过一座座连绵高山，渡过一片片汪洋大海，终于找到了一位奇人异士。据说这个老头是前奥运冠军的师傅。麦太希望我也拜他为师，将来出人头地。拜师十分顺利，然而麦太却不知道，我所学习的是已被世人遗忘的运动——抢包山。每当我独自爬上高高的包山，远眺沉在海水中的夕阳，一种孤独都会油然而生。每次练习我都在重复着冠军脚步，却永远不会登上冠军的领奖台。
　　麦太老了，疲惫渐渐让她变得无法支撑，在大角咀外一个环绕绿水的青山上，她为自己买了一块风水宝地——殷殷的绿草，湿润的泥土，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总会有莺飞蝶舞。每当麦太躺在那块属于她的几尺见方的草地上，望着蓝天飘过朵朵白云，就再也感觉不到孤独。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她所有关于将来计划中最完美的一个，却可以肯定那是唯一属于她的一个。
　　
　　七
　　我终于成名了。一个天才因为抖脚而诞生了，多么富有戏剧性，又多么美丽动人。
　　当我坐在舞台上，用脚轻轻敲动台板的时候，那是一连串伟大的音符。我用抖脚完成了世界上最动听、最别致的音乐，你相信吗？《抖脚协奏曲》——一个多么响亮的名字。我开始在世界各地巡回演出，几乎与所有著名的音乐家协作，为无数社会名流演奏经典曲目。
　　望着坐在台下的麦太，我的妈妈，你是否听到了我心底的声音？你不用再为我计划将来，在你的微笑里，却只有一个关于自己的苦涩而又凄美的将来——那片只属于你的殷殷草地。
　　
　　八
　　命运就是这样奇怪，我从未有过理想，却最终成了名人。每个人都以为我无比热爱抖脚，是因为它能奏出最美的音乐，其实只有我知道，我所热爱的只是大角咀那个春天的午后。
　　记得听人说过，美国有个傻傻的青年，什么都不想，却成就了一番大业，他们把那种奇迹叫做乐天知命。谁知道呢，我只管做自己的，爱自己的，有时候所谓理想只是多余的，只要你开心这样去做就什么都好。不是吗？生活有那么多的失败，那么多的挫折，思考有时让你忘了方向，乱了方寸。
　　正如同一个诗人所说：“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所谓的梦想从未得到过承认，而你们所谓的理想我也无法接受。不止一次有记者问我：“你小时侯最大的理想是什么？”而我总是用同一句话来回答他们：“可不可以做一只没有理想的猪。”
　　
　　
　　九
　　麦太终于躺在了那块属于她的地方，永远的。
　　人们给她树了一块简简单单的碑，上面刻上了“麦太”。在一个无风的夜晚，我悄悄抹去了“麦太”二字，刻上了另一个美丽的名字——玉莲。
　　人们说，世界上有三种人：一种生活在过去，一种生活在将来，一种生活在现在。然而那一刻，携手站在这块草地上只有麦炳、玉莲和麦兜，不会再有菠萝油王子，不会再有麦太，不会再有过去，不会再有将来。
　　
　　（本文所叙部分情节为笔者虚构，与电影《麦兜故事》和《麦兜菠萝油王子》并不相符）
　　

　　
　　
楚辛
　　2004-9-13
　　

千问 · 2021-1-27 12:43:24

我最爱的麦兜!!!
　　
　　世界上的三种人,自己到底是哪一种呢?

千问 · 2021-1-27 12:43:24

麦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