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野人是谁?(作者:大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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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0月19日,这小子今天33了。

野人是谁?
——大田的读诗笔记
绝句
野人诗歌,短篇为上。
在《敲门》研讨会上,当代诗坛泰斗谢冕曾不无疑惑地感叹:“野人的诗里,有很多绝句啊?!”这恐怕是诗坛对野人诗歌的最高评价了。在这里,谢冕所说的绝句不是体裁,而是诗歌的最高形态。在中国诗歌史上,能写出绝句的诗人并不多,以绝句名家的诗人更是稀有。一般来说,能写出绝句的诗人都是大诗人。比如,陈子昂。这位唐代诗人留下的诗歌作品并不多,但是,一首“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却是独绝千古!
有一位著名作家曾在私下里评价,说:“马牵着夜,千古绝唱。”对此,我颇为认同。不止是我,很多人都悄悄地表示,确实如此。只不过,至今没有人公开把这句话说出来。
也许这是因为野人还活着。
天知道,到了明天,他又会写出什么样的绝句来!
且看最近的一首;
一线光
割开空间
浮动的鳞片
颠覆着理性
我背对自己
试问,谁能背对自己?野人而已!
这首诗,题为《蹉跎的思》。短短几行字,尤其是“我背对自己”五个字,就写出了时空的虚有,情感的非空,理性的惆茫,生存的尴尬……等等等等。所谓绝句,就是把空空茫茫化为刻骨铭心;所谓绝句,就是将满天乌云化为一道闪电;所谓绝句,就是蹉跎和思酿出的酒。
人生即是蹉跎,存在必然有思,绝句永远可能。
野人亦当如是。
眼睛
诗人应该慧眼独具。但是,作为诗人,野人却看不清东西。有诗为证:
马牵着夜——谁见过能牵着夜的马?
无门之门——谁见过没有门的门?
我背对自己——谁见过一个背对自己的人?
光有分量吗,捡起它——谁见过有重量的、可以捡起来的光?
把风冻碎——谁见过碎了的风?
……
眼神不好是糖尿病并发症——眼肌无力——引起的。多年来,野人深受其苦。平时,他必须使劲睁眼,甚至要用手指撑开眼皮,才能看清眼前的东西。平时,他的眼睛总是一睁一闭,看起来显得十分倨傲。如此一睁一闭,自然也就不可能把什么物件放在眼里。那么,他还能看得清什么?
看到内心。看到存在。
现代文学的总体趋向是向内心探求,往精神的深处挺进,直捣黄龙。但是,人不可能外于世界,人的内心同样也不可能外于现实。对内心的探求,实际上是对世界更深入的追索和质询。任何经验都可能成为束缚。人们只有超越正常的经验,才能重新发现世界,获得新的审美。
诗,由此产生。
越是蹩脚的诗人,眼神越是透亮,眼中的现实也越是清晰。《红楼梦》里的薛蟠就是一例。“一个蚊子哼哼哼,两个苍蝇嗡嗡嗡”,体会多么直接,表达多么准确!但是,这是什么诗?
野人的眼睛虽然不好,心眼却亮得照见存在。
夜光
野人的诗,深重苍邃。
他的诗歌里有很多频敏出现的关键词,比如:夜、黑、暗、沉、裂、碎、冷、剥、撕、捆、泪、窒息、疼痛、孤独、阴影、乞求、坟墓、恐怖、腐烂、衰竭、佝偻、压着、煮着、炒着、煎着、掰着……这些关键词,大多指向负面的情绪、消极的价值,而少有正面、积极的成分。
如此怪异的景象,在中国诗歌史上是非常罕见的。
历来入诗之物,不是清风明月、梅兰竹菊、秋林霜晚,就是小桥流水、晨钟墓鼓、斜阳巷陌。即便是悲秋和伤别之作,以负面情绪入诗,通常也写得浪漫唯美,或者以正面价值进行调和与疏导,而不会像野人的诗歌那样,不仅显出阴郁、恐怖的气息,而且矛盾得不可调和。在中国,诗人的诗作稍显阴郁,就不入“温柔敦厚”的正统。唐代的李贺,近代的鲁迅,都因为诗中透出阴郁,带有“鬼”气,而为人垢病。至今,人们仍然在为鲁迅《野草》的艺术价值而争论不休。
野人的诗歌,颇受西哲影响。比如,他诗中透出的阴郁,颇类卡夫卡。再比如:他诗歌中频频出现的另外一个关键词——
光。
这个字,大于一切!
在《圣经》里,光是上帝在创造世界第一天时创造的,是创造人类的前奏。在某些时候,光甚至代表着上帝。光是什么?光是人类生存的依据!光是什么?光是人类的先知!光是什么?光是探索未知的根本!光是什么?光是驱散阴暗、埋葬黑夜的使者!没有光,就没有人类;没有光,就没有梦。
光睡了
把天空留给黑暗
情感攥着姿态

远去了
——《断离》
尽管野人写下了“一块光/开始腐烂”这样绝望的诗句,但是,腐烂的光,仍在发光!光也许会腐烂,夜也许会无光,然而,即使腐烂,即使无光,诗仍在。诗在,光就在。
——诗是夜的光!
直入神秘,探索未知,并不是西方文化的专利。中国也有此传统。屈原在《九歌》里描述了很多鬼神,人与鬼神相通,精神才能安息。后人大多取其唯美的一面,却忽略了探索未知,质询存在的另一面。于是,中国诗歌距离这个传统越来越远,中国诗歌距离存在也越来越远。
如今,野人正以其夜光探索距离。
他到底能不能跨越甚至超越这个距离?我不知道。也许没人知道。
空白
野人诗歌,常留空白。
比如:“会遗忘吗?把自己忘了/而后……”(《眼镜》)。再比如:“光有分量吗?捡起它/心弯着”(《拐胳》)。这两首诗,有两个明显的特点:第一,题目与诗句关系不明;第二,诗句很短,而又话中有话,寓不尽之意于寥寥数语之中。也就是说,从立意与诗句的关系,到诗句自身的关系,野人都留足了想象和思考的余地,让读者自己去补充。
这是中国传统的艺术手法——“留白”。
所谓“留白”,就是从语言通向非语言,然后,从非语言直接通向艺术体验。尽管“留白”会悬置艺术形式,使其变得空荡荡,但是,艺术体验却因此而变得充盈和丰满起来,正所谓“翔羊挂角,无迹可求”。如果说,语言倾向于诠释和理解,那么,“留白”则倾向于体验和领悟。
在野人诗歌的空白处,我们体验的常常不是经验的存在,而是超验的存在。
有时候,野人也会把诗歌写得很满。
把故事搅在辣子里
沾着浊酒
生被涮着
——《逗点之后》
但是,尽管这首诗写得很满,可以延展的空间却很大。搅在辣子里的故事,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我们完全可以做无数种解释。“故事”二字固然是实的,没有留白,但是,故事的内容却显然是虚的。真正的故事不在“故事”二字之中,而在“故事”二字的空白处。“生被涮着”,也可以有无数种理解。生是什么状态?涮是什么感觉?生又是怎样被涮着?全都是空白。
那空白里,到底有什么?谁也说不出来。也许野人也说不出来。存在是未知的。既是未知,何以言之;若能言之,如何未知?同理,既是空白,何以言之?若能言之,何必空白!
但是,真正的诗,偏偏在语言的空白处。
在语言中超越语言,在形式中超越形式,这是诗人的骄傲,或者无奈。
误解
我一直不明白,野人是谁?
他眼神不好,却看见得存在;他反叛传统,却与传统暗通消息;他写了许多震撼人心的诗作,但是,在那五百首诗里,词句语言明明白白,而震撼人心的是到底是什么,又让人说不出来。有很多证据表明,野人的作派肆无忌惮,唱醉了酒,晕晕乎乎,还能在墙上题下一首“斜视人生贫清,真真空空禅去,苦苦难难俗世,吾人无语独思”的绝句;但是,又有很多证据表明,野人谨慎苛刻,小心翼翼,亦步亦趋,一句诗,哪怕只有两个字,也能琢磨三五天,甚至为之浑身发痒——这可是真事!比之于“吟安一个字,拎断数根须”,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许语言就是误解。野人是一种存在方式。存在本来没有语言。
野人有一首诗,题为《境界》——
愁被拆卸
痛到处
黑暗中
铺晒着光
恐惧长满了胡须
我很怀疑,不管是被拆卸的愁,还是铺晒着的光,都不是存在,而只是野人的情感!我更怀疑,尽管野人的诗里到处是存在的影子,但是,那毕竟不是存在。野人很有可能没有发现存在,而只是体验了存在,发现了情感。在存在中,野人一无所得,剩下的审美,只能孤零零、赤裸裸地站着!
我的恐惧,长满了胡须!但是,为何它竟如此迷人?
我恨野人!

二 九年十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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