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好琴得用一生去等待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2-14 07:44:29

（前段时间大连日报的秦玉记者过来，交流十分愉快，后来她写了篇相应的文章。有朋友关心，何时见报。我还真的不急。后来秦记者说她着急了，我说不急不急吧。今天刊出来了。给大家见见，感谢美丽的秦玉童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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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掏膛是最难的部分。
2.带有毒性的生漆。
3.制作出来的鹿角灰。
4.田华对自己制作的每一张古琴都注入了深厚的感情。
今年5月7日，本版曾刊发了《弹的是琴寻找的是内心》一文，让不少人对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古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古琴爱好者来说，能亲手自制一张古琴是每个人的梦想，那么古琴到底要如何制作？其中又有着怎样的奥秘？记者采访了中国古琴学会终身会员、古琴虞山派在大连的唯一传人——田华，为我们再现了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琴制作过程。
难求一块老料
古琴的音色和共鸣箱所使用的木头有关，木头种类不同，张力不同，音色便不同。“木取四善，举之若轻，击之则松，折之则脆，抚之则滑。而且做琴的木板一定要木液和木胶都干透了，所以还有‘非五百年无正音’的说法。”田华的琴房里囤积着几十张用来制琴的木板，都是他从南方淘来的，或是老房子拆迁下来的房梁木，但这类木头因为受过重压，需要放置两三年。
古琴分琴面和底板两部分，按中国的传统，上为阳下为阴。田华从木料中找出一块青桐一块杉木，告诉记者这是做琴面的，青桐是成长在南方山野之间的树材，与北方的泡桐完全不是一个种属。从树材开板成琴料还要放置三到五年。底板通常用梓木或楸木，取其刚硬。田华说，用两块杉木制成的古琴也被称为“纯阳琴”，这类琴通常制于唐代，腔体大，声音洪亮。从宋朝开始用一阴一阳，声音温润。田华说唐宋元明的制琴是一脉相传，但清代制琴曾出现过断代，经过大量查阅古书，他现在是按宋代方法炮制。
最关键的工序：掏膛
打线、裁料、刨面后，就进入制琴最关键的工序掏膛——在琴背面掏出一个共鸣箱，琴声音的好坏全赖于此。斫琴人通常会一边用铲掏，一边敲击木料仔细听木料发出的声音，然后根据音质的不同决定掏挖的深浅。学过美声的田华说，其实古琴的样式和人体很相似，分颅腔、胸腔、腹腔，所以他把三腔共鸣的理论用在了传统的掏膛中。
在安装决定声音均匀传导的天柱、地柱后，就进入用胶将上下琴板合二为一的时候了，这时候，田华将开始“熬胶”的步骤。“夏天的时候，我会将黄花鱼的鱼鳔放在清水里熬4个小时左右直到熬化，中间用文武火交替熬制。”田华说。
生漆中的奥秘
为什么唐代的琴今天拿出来仍然可以弹奏？生漆就是其中的奥秘。
髹漆，就是用生漆给古琴一遍遍地上漆。中国有着很久远的用生漆历史和传承，为的是生漆的成分可以让木头保存得更为久远，而且不容易开裂。
田华说，生漆毒性颇大，如果身上有伤口或者使用时不注意，就会引起漆中毒，红肿一片，奇痒无比，但七天后会自动痊愈，生漆见空气后会变成黑色，所以就有了“漆黑一片”的形容。
别看田华说生漆的时候很轻松，但中间过程却是令人惊心动魄。生漆活跃起来要求的条件很是“刁钻”：需要周围温度在23 至30 ，湿度在75%至85%（因为不能直接沾到水，无法使用加湿器）。为了满足这些条件，在北方斫琴只能在6、7、8三个月髹漆。田华说自己在髹生漆时，在地上泼些水，关闭门窗，然后将全身裸露部分涂上清油，带上大口罩才能动手。尽管这样，生漆引起的过敏造成的毒疮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最累最脏的环节：
上漆
髹漆的第一道工序是给琴胎上底灰、中灰、表灰。
田华说在按照数千年的制作工艺，这道工序里将加进去梅花鹿的鹿角做成的鹿角灰，不仅可以增加琴的耐磨度，而且让声音更为凝重优美。
每一道上灰后都要打磨，田华说这是斫琴时最累最脏的活儿，他得用水或者自己用砖头粉做的磨石一遍遍地打磨。
经过嵌钿工序（用钿标出琴弦的音位）后，就进入到上漆的阶段，用人发制成的刷子刷上头漆、中漆后，最后一遍是推光：用手蘸着榉木烧成的灰和麻油合成的油膏，反复推直到琴身发出温润内敛的光芒。当然每一道工序间需要经历干透的等待。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上漆薄厚分寸是奥秘中的奥秘，薄厚不同，对声音的抑制和释放也有所不同，而且再过几百年，琴漆会发生断纹，断纹越细，年代也就更为久远——先是大蛇腹纹然后是小蛇腹纹，再然后各种美丽的细纹：冰裂纹、龟背纹、牛毛纹……至于形成什么纹路，一切都是神秘的未知。
“一张好琴需九德：芳、清、圆、润、静、透、苍、古、均。九德具备的琴极为难得，因为透、苍、古需要时间甚至是千年的沉淀。”但对田华而言，斫琴的美妙在于他给了琴的形体，时光将赋予它灵魂，不同琴家留下的吟唱，轮回间琴身的未知变化，一张好琴值得一生去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