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与简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2-14 07:47:55

徐添河先生曾有一著名诗钟嵌“中发白筒索万”六字，曰：“中年发愤三筒笔，白首索求万年书”。06年9月在银川河东机场幸与之一同候机，因其鳌头之故，闲聊间愚将拙作“连中三元，一直领先”与商。终揭底“白发老头”后，徐先生仍不解，复释三元“中、白、发”，他依旧茫然，后方悟台岛白发（髮）与麻将之发（發）未归并简化为同一字也，徐先生虽行走大陆多年亦不知晓。汉字表意功能本来是很强的，但有些字简化后就大大削弱了。以前读苏轼名句：“青山一发是中原”，不禁就要揣摩是髮，还是發。灯谜是依存于汉字的意、形、音的，简化与归并无疑使创作有了新的天地，但是否长久却决定于汉字简化最终的归宿。
早在上世纪初，钱玄同等先生就大力鼓吹推行简化字，他们认为汉字的拼音化是治本，简化是治标。简化汉字本是拼音化运动的阶段性措施，如汉字完全拉丁化，灯谜恐只能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面目出现了。《谜语研究》的作者陈光尧先生毕生推行汉字简化，他在1933年《论语》半月刊上发表了《简字九百个》，林语堂先生评价道：“本来汉字应有较系统，较彻底的简便化，陈光尧先生可以说是走上这一条路的第一人。但是这种比较彻底的改革，非再出一秦始皇、李斯下令颁布强迫通用，不易见效”。陈先生也是1956年初新中国颁布《第一批汉字简化方案》的主要起草人，“一简”虽有不足之处，但毕竟没有生造出一字，几代普罗大众就是依此“彻底”学习并使用简化字的。陈光尧先生的遗稿——《第二批汉字简化方案》（草案），再次使停顿的汉字简化工作得以恢复，而1977年底颁布的“二简”后，客观造成了社会上乱造简化字等用字混乱现象，未满十年就夭折了。
以前读吴楚鸿先生的“直见文山一片心（字）恼”谜时，就对前人的“灵机一动”所折服，恼和脑二字最早都见于清初刻本《目莲记弹词》，因美观结构而演化的简化字，1935年的《手头字第一期字汇》皆予收录。本来繁体字中“巛”象发、“囟”象脑形，简化后成了“文”与“凶”的综合体。想必老师在讲解“瑙”是形声字时，也定要追溯“腦”与“惱”这些繁体字吧？如此简化，从书写的角度讲是进化，从造字的源流来说也许是退化，但确实给拆字谜带来了更为广阔的创作空间。
《百年谜品》曾载一谜：“无計早除淮阴侯（字）伟”，即以“韩信”去除“計”、“早”，得“伟”字。谜作者倒有巧心，因“计”简化之故，只得用繁体挂面，谜面繁简相杂，总觉怪怪。简化俗字，在元代最烈，灯谜盛行则是明末以后之事。古谜中有种有趣现象，即一字的繁简二字可以在同一谜的面与底分别出现。比如：“云（张养浩诗句）闲雲一片不成雨”，实际“雲”是“云”的后起字，在古代是各有分工的；再如孔剑秋谜：“裙钗具隻眼（杜诗）闺中只独看”，“只”本是语气词，早在南朝时就与副词“衹”通用了，而“隻”是量词，陈光尧先生在《简字论集》中认为江浙人向来写“隻”作“只”，此三字后就简并为一字了。汉字的演变是有脉络可寻的，不能以现代文字繁简的形式去判断是非。
在编《华灯虎风》刊头集字时，“灯”字就是集的明代书家的字。大抵因声旁“登”笔画过繁之故，除“燈”字外，“鄧”就简化为“邓”了。太平天国时期的文书中曾将“鄧”字简体，与“灯”统一为“丁”旁，但终未流传下来。“又”书写较符号化，被应用于各种简化字，如漢（汉）和難（难）系列、權（权）和歡（欢）系列；僅（仅）、聖（圣）、對（对）、樹（树）等等。“又”字的神奇作用，使本来字形互不联系的两个字，因简化后能互拆了。旧谜“漢水淮水流（字）難”，因是同一系列简化，所以即便用简化字表达，并不影响现代人阅读理解。
除了符号替代，汉字简化还有种同音或近音替代现象，“髮与發”、“隻与衹与只”等即是此例。有谜以“一杯一杯又一杯”用卷帘格射卦象“乾三连”，本来“干”、“幹”、“乾”也是三字，“幹”和“乾”简化为“干”，也属于同音替代。但“乾”是多音字，读gan作干湿解，读qian是卦名。此谜巧妙的运用了汉字这一多音现象，多音必然就会衍为多义，便会为谜所用。简化字推行后，这种情况就更普遍了。
也许汉字的简化是文字变革的大趋势，但去拉丁化也是必须，这应该看成是传统文化（包括灯谜）的胜利。我看过一些马英九先生的手稿影印件，他的手写体也用了不少简俗字。马先生在接受美国《时代周刊》采访时强调，我们从来不觉得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字烦，但希望海内外媒体用“正体字”代替“繁体字”的说法，正体字是正统中华语言文化艺术的精髓与传承。随着两岸三地文化、政治等交流的日益深入，文字的统一可能成为各种上层建筑的趋求。汉字只要简化的合理，不去传统，我个人是支持的，这为灯谜创作提供了不竭的源泉。但简化成拉丁化的汉字，我想灯谜就沦为无本之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