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商人后后记：回家，回家！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2-14 07:56:29

这些天，我一有空就出门四处逛悠，想找那位不会“说话”的西藏汉子——因为我一不留神把羊毛毯给“售罄”了，如果他还有，我得给自己买一张。谁知骑车把香格里拉县城兜了两圈也没见到他的影子。
去到国庆展销会的那条街，人们忙忙碌碌正在拆展。大红条幅落下，笨重木柜装满，货物打包上车。

钢管一根一根卸下来，当啷当啷声不绝于耳。

站在一片狼藉的街道当中，蓦然感到冷，散——曾自以为喜散不喜聚，老了才知道散不是一弯新月如钩，也不是听雨秋窗下。

女人蹲在地上绑扎物件，拆了一半的天棚上还挂着没售出的衣服。液化气罐子，25公斤的塑料大水桶，吃的，喝的，这也是一个家，他们的生活是跟着这样的“大篷车”走的罢。人到哪里，家就在哪里。

我们常常说回家，回家！而这些行商们，他们把家带着走。回家在物理上，对他们是一个很长的盼望，因为要说到“回”，只能是回乡——去到那个有父母的家乡。另一些人，比如我们，对回家的追寻更大意义在心理上，何时何日能够心不再动荡而归依安宁？何处何地能教我们俯首贴耳心甘情愿学会面对生活的全部真相？

归于尘归于土……

隔日，去一农贸买菜，街边蹲或坐的人群中，竟然又看到了黑脸汉子！真是聚散难预期啊。
“你还记得我吗？”虽然知道他听不懂，我还是忍不住问。
他哇啦哇啦一大串，憨厚的脸上浮起笑容。
我要一张毯子。我比划说。
哦！他从屁股底下掏出个麻袋，拉出一张毯子递给我。
付钱拿了毯子，他哇啦哇啦冲我开讲，断续的单词猜来，因为第二天就要回去西藏了，他想把剩下的毯子便宜点全部卖给我。剩下多少呢？旅馆，在嘎运站（客运站），去！
我跟他去了他住的小旅馆，在暗乎乎的房间里，看他搬出一个巨大的麻袋。

还有11条羊毛毯！——我不过是要一条罢了。
他用眼神拉住我，你买吧，买去吧。
我想推脱的，请了旅馆老板娘当翻译跟他解释，可老板娘说，他说了，他回家要7天时间，他不想带着这个回去。老板娘又说，这人挺可怜的，他说话谁也不懂，去展销会卖了几天也没卖出什么东西，回来又不知道怎么办，愁了几天，还是今天我们跟他说去一农贸摆地摊，他也不知道怎么去，还要我们帮他打车去……
我想帮他，毯子也是好东西，但买那么多，需要不少钱。左右为难，幸好家有上级，打电话请示老米。
结局可想而知。
西藏汉子送毯子到我们家，请他坐下吃糖，一盘糖果中他选了一颗不二家的牛奶棒棒糖，估计是包装纸上那圆脸孩子的笑容跟他自己比较像。
吃完糖他说着谢谢匆匆起身，没等我们跟他说上一声再见就出了院门，回家——急切的是回家的心情，明天，他就要坐车又转车回他七天路程之外的家。
行走在古道上的商人，祝你回家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