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城随笔】《水经纬》之七:《济水自清亦自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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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1 | 回复0 | 2021-12-14 08:04: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河源浊水下清上浊,似乎泾渭分明,岂不知清中有浊、浊中有清;侠义当褒亦有贬,濮音遭斥未断弦,儒仁有矩行方步,缥缈虚无假亦真;水中有水混无迹,济水自清亦自浊。“济水自清河自浊,周公大圣接舆狂”出自唐代诗人李颀的《杂兴》,诗意明了,却也委婉含蓄。周公辅佐武王伐纣、制作礼乐才被尊为元圣。陆通剪头佯狂不仕,躬耕食而养性,也不负楚狂接舆之名。李颀怀才不遇才悲叹世间苍凉,一生两隐各滋味,不羡周公慕舆狂!只是济水与黄河本是一脉,且也有多条枝津注入,水中有水,浊清相混,清清浊浊又如何辨明呢?《水经注》说,濮渠又东北径酸枣县故城南,韩国矣。濮渠在今河南封丘县西南,郦道元说,水上承济水于封丘县,即《地理志》所谓濮渠水首受济者也。杜预说,廪延,郑邑,陈留酸枣县北有延津。酸枣县因境内多棘而得名,自秦置县,至宋改为延津。公元前375年,韩哀侯灭郑后,县域自然划入了韩国的版图。《寰宇记》说酸枣县故城里有韩王台,《汉官仪》则说那是韩王望气台。《水经注》说,城北韩之市地也。聂政为濮阳严仲子刺韩相侠累,遂皮面而死,其姊哭之于此。与韩侠累争权失败,严仲子离开韩国结识了聂政。聂政以白虹贯日之势刺杀侠累于阶上,意在报严仲子的知遇之恩,却又怕连累妹妹才毁面、挖眼、剖腹自杀。市地无非是酸枣城内的商贾辐辏之街衢,妹妹伏尸痛哭,悲哀之极死在了聂政身边。清·赵翼说,自战国豫让、聂政、荆轲、侯嬴之徒,以意气相尚,一意孤行,能为人所不敢为,世竞慕之。司马迁也说,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除此之外,司马贞在《史记索引》中还提到了“彰弟哭市”。聂政刺杀韩相侠累后,韩人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干脆“暴其尸而县之千金”。妹妹认定被暴尸的人就是哥哥,不顾旁人劝阻,伏尸痛哭以彰显聂政之侠名!严仲子结交聂政不外乎一个仁字,而聂政以义回报还不惜搭上性命。儒行仁囿于方圆,侠行义无拘无束。严仲子“奉黄金百溢,前为聂政母寿”,且说出自己的欲念,聂政却以“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为由拒之。严仲子也不介意,临别之前还“卒备宾主之礼”。只是聂政视严仲子为知己,还感叹“夫贤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亲信穷僻之人”,也难怪待母亲去世之后舍生“为知己者用”!昔日读《史记》就感怀聂政之侠肝义胆,今日又读《水经注》不免嗟叹,仁与义其分其合意味之深邃!龚自珍说,任也者,侠之先声也,古亦谓之任侠。侠起先秦间,任则三代有之。侠尚意气,恩怨分明,儒者或不肯为;任则周公与曾子之道也。周公制礼发儒之先声,任却当首,曾子也坦言:“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两位先哲成就了聂政,也难怪南宋大学者徐钧有诗云:为母辞金义且仁,却甘为盗忍轻生。只是韩子说,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春秋乱世,礼崩乐坏,百家发声,各抒己见,侠诚然承周公、曾子之道,却依然被视为不道之为。只是豫让、聂政之流千古流芳为后世敬仰,且成就一种文化因子在对抗与交融中延续至今!《水经注》说,濮水北积成陂,陂方五里,号曰同池陂。又东径胙亭东注。濮水离开酸枣县往北留下一个大池塘又往东流去,奔腾巨浪却带不走重重旅痕。孔子适陈遇难在匡城、楚子囊伐陈公会于城棣、聂政刺韩相侠累在酸枣县,却都在濮水岸边,那谁清谁浊或水清水浊?濮中有济,济中有濮,水水相混却自有清浊!《水经注》说,濮水又东径濮阳县故城南。昔师延为纣作靡靡之乐,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自投濮水而死矣。师延投水而死缘于其为纣王作靡靡之音,至此时水清还是浊?师延是上古时期的乐圣,“拊弦琴,则地祢皆升;吹玉律,由天神俱降;听众国音乐,以审兴亡之兆”。师延所做之乐应该与后来的礼乐合拍,偏遇到一个纣王,无奈才作靡靡之音,那谁清谁浊自然明了。《水经注》又说,后卫灵公将之晋,而设舍于濮水之上,夜闻新声,召师涓受之于是水也。郦道元记述的有故弄玄虚之嫌,作为一个有才华的乐师,师涓又喜欢搜集民间音乐,为卫灵公弹奏一曲靡靡之音应该没问题,却必须说得乐曲于濮水之上。司马迁说,桑闲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汉书·地理志》也说,卫地有桑间濮上之阻,男女亦亟聚会,声色生焉。如此以来,濮上就有了有别于雅乐的郑卫之音,也难怪连阮籍都说:“北里多奇舞,濮上有微音。”武王兴周也兴礼,只是到了春秋时期礼崩乐坏,郑卫之音就是罪魁祸首。遗憾的是,桑间濮上从来没少过郑卫之音,“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出自《诗经·桑中》,这是诗是歌也是舞。只是司马迁说,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唯乐不可以为伪。淇水离濮水不近,可濮水之上有师涓的影子,也有师延留下的余音,关键是郑卫之音非靡靡,只不过硬被人归于一类罢了,至此时水究竟清还是浊?《水经注》说,济水故渎又北,右合洪水。水上承巨野薛训渚,历泽西北又北径阚乡城西。阚乡城是春秋鲁邑,在今山东省汶上县。据《皇览》记载,阚乡城中有蚩尤冢,七尺高,十月祭祀时有赤色雾气从墓中冒出来,像深红色的飘带,人们都说那是蚩尤旗。蚩尤战炎黄时还没有“伯禹腹鲧”的神话,却是必不可少的铺垫,只是女娲的神话或传奇并没有失色。九黎部族以牛为图腾,曾经生活在山东、河北、河南、江苏地区,与炎、黄部落并存还没有谁是蛮夷之说。只是蚩尤妄想独霸天下,与炎帝分裂后,两个人就变成了对手。炎帝被蚩尤打败之后干脆归于黄帝,龙图腾最终取代了牛图腾。《皇览》说,山阳巨野县有肩髀冢,重聚大小,与髀冢等。传言蚩尤与黄帝战,克之于涿鹿之野,身体异处,故别葬焉。蚩尤与黄帝大战于逐鹿之野,肢体被割裂后分散在各处,难怪巨野县还有肩髀冢。巨野县北邻黄河,流过阚乡城的济水又上承巨野薛训渚,与黄河一脉自然能分得出清浊来,只是蚩尤、黄帝远去了,清浊还那么分明吗?《水经注》说,濮渠又东径蒲城北,故卫之蒲邑。蒲城就是如今的河南长垣县,郦道元用“故卫”二字,缘于卫国被魏国兼并后就变成了首垣邑。孔子与学生交锋的时候,子路还在卫国的蒲城当蒲宰。见子路舍私粟分给为鲁国修沟渠的民工们,孔子干脆让子贡砸了他的器皿。只是郦道元读了《孔氏家语》后,说子路在蒲城当官时的确舍死粟分给了民工们,文中却没提到鲁国,还说孔子去卫国多次称赞他的政绩。闲读《水经注》到此也觉得不通,那是不是韩子的误笔呢?唐代赵蕤所著的《反经》中也记载了子路的事迹,却说他是邵宰。邵是春秋晋邑,在今河南省济源县西、山西省垣曲县东。《左传·襄公二十三年》说,戌郫邵。郫邵又名郫、邵亭,在今河南济源西,春秋时属晋,与赵蕤提到的邵应该是一个地方。粗看起来倒没什么,子路能去卫国当官,那人家去晋国也未尝不可,却依然不通。《反经》中也说在鲁国修长渠,可鲁邑中好像没邵这个地方,或是字误或是音误亦未可知。《反经》中记录了子路与老师的一段对话,也留下了“子路侵官”的典故。孔子之所以让子贡用暴烈的方式阻止子路,缘于圣人认为“天下爱天下,诸侯爱境内,大夫爱官职,士爱其家,过其所爱,是曰侵官”!濮水流到蒲城就离酸枣县很远了,可聂政和妹妹留下的水之“清”依然不去。严仲子以仁结交聂政,聂政以义回报严仲子。子路用自己的粮食馈赠民工也在行仁,却不需要回报,只是孔子责怪他“过其所爱”也不是没道理。儒倡导仁,孔子才主张“天下爱天下”,那是礼是制,就是爱也要有个尺度,不能超越行仁的范围,这也反映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精髓!儒以仁行天下,侠以义施仁,手段不一才有高下之分。只是子路之仁、聂政之义都不过,汤汤河水有无数条枝津,河水为源、济与濮相依,清浊也就不能一概而论了。《水经注》说,济水又北径梁山东,河东岸有石桥,桥本当河,河移,故厕岸也。古老言,此桥东海吕母起兵所造也。山北三里有吕母宅,宅东三里即济水。《后汉书·刘盆子传》中也记录了吕母起兵的事情,缘于刘盆子是汉高祖刘邦之孙城阳景王刘章之后,曾被赤眉军领袖樊崇等拥立为帝。吕母的儿子被县宰枉杀,以义聚众三千杀向海曲城,破城后杀了昏官名声大振。之后,起义军遭到王莽的镇压未果,可吕母因病去世大部分人归顺了赤眉军。无独有偶,东汉年间,交阯郡也发生了由征侧和征贰两姊妹领导的少数民族起义。之前,还有个长安女子公开讨伐王莽,让他交出政权,结果遭到捕杀。吕母起兵以义字当头,名义上替子报仇,却是为了大众不再受污吏的欺压。较之于为一人之利献身的聂政,吕母、征侧和征贰等被称为女杰自然当之无愧。东汉时期,女性的生存环境不再宽松,除了钦定、颁布的《白虎通》,还有班昭著的《女诫》。遗憾的是,东汉末年,政治愈加黑暗,朝政颓废,儒家传统价值观遭到怀疑,吕母等人反抗的意义就不只是一个义字了。濮水上承济水,汶水再注入济水,而清河水,就是戴延之说的清口水又与汶水会合,待济水流过梁山也到了吕母的家门前。吕母看得出济水的清浊,郦道元也分得清,只是谁的眼睛都是一把尺子,尺子不一样测量的结果也自然各有不同。《水经注》说,济水又北径鱼山东,左合马颊水。水首受济,西北流,历安民山北又西流,赵沟出焉,东北注于济。鱼山有两座,一在河南永城,是芒砀山群的一座山;一在山东东阿县,也就是吾山,《鬼方昆吾玁狁考》中说,古鱼、吾同音。柳舒城在鱼山上,也叫留舒城,郦道元说,魏东阿王曹子建每登之,有终焉之志,及其终也,葬山西,西去东阿城四十里。东阿城在阳谷县阿城镇西北,春秋时属齐,称柯邑,又称阿邑,秦改东阿,设置东阿县,北魏时是曹植的封地。曹植徙封东阿之后,除了潜心研究儒典,还在抑郁中吟诗作赋。“登鱼山,临东阿,谓然有终焉之心”出自《三国志·曹植传》,曹子建希望终焉于此之前于缥缈中与渔姑相遇,一座渔姑庙似乎为证,再想想《洛神赋》却又虚无得那么真实!提到曹植不能不说他的诗赋,《七步诗》之睿智、《洛神赋》之幽美,《白马篇》之飘逸,却只是子建登鱼山、临东阿时的追忆。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说诗中的马上少年有聂政之勇之忠,倒不如说曹植有“视死忽如归”之愿!有人说,游侠进入诗歌,当属汉魏之际,使游侠成为一种文学现象,却应首推曹植。文学高于生活又源于生活是老话,可曹植的游侠诗也的确反映了春秋之后、北魏之前游侠文化在民众心中的地位。韩子说侠以武犯禁,司马迁偏说已诺必诚。遗憾的是,侠起于先秦,经历春秋战国和暴秦后,其成分也变得极其复杂、良莠不齐了,难怪司马迁又说,朋党宗强比周,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侠亦丑之。只是司马迁不以其丑一概而论,“以余所闻,汉兴,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之徒,虽时扞当世之文罔,然其私义,廉洁退让,有足称者。”不幸的是,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就对游侠展开了围剿。郭解行侠仗义,兼有儒家之风,却终究被斩杀,之后汉武帝又趁机诛杀了一大批游侠。处于传统主流意识形态被儒化的时代,游侠被围剿也是一种必然,只是汉武帝并没彻底消灭游侠文化。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曹植塑造的马上少年不输给荆轲,也不让侯嬴,征战于万里沙场上、穿梭于血雨腥风中!曹子建作《白马篇》时一定也意气风发,又何谈于鱼山上终焉乎?《水经注》说,其水又东注于济,谓之马颊口也。济水自鱼山北径清亭东。曹植在东阿待的时间不长就去了陈地,也就是今河南淮阳县为王,可他死后还是长眠于鱼山之上。济水离开鱼山往北流去经过清亭,之所以叫清亭缘于济水下游的水又清又深。如此说来,东阿王站在鱼山上看到的就是浊济了。“吾闻齐有清济、浊河以为固”出自燕王之口,也就是说,燕国可以打齐国,可清济和浊河难以攻破!济水源于河水清浊自分,流至清亭又分出清济和浊济,可水清未必无浊,水浊未必无清,无浊无所谓清,无清也无所谓浊,水流无语勿自诩,济水清浊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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