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碘因地制宜何以是对民生诉求的尊重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2-18 01:49:17

福州市民在超市争购“自然盐”（图片摘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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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碘因地制宜何以是对民生诉求的尊重
——阅报随话（93）
近日，据各大媒体报道，7月26日，国家卫生部就《食用盐碘含量》公开征求意见，拟调低碘盐中最高含碘量，并不再实施全国补碘“一刀切”政策。有媒体称，卫生部此次关于“全国不再统一碘盐浓度”的表态，其意义不逊于1994年以法律形式推出的“食盐加碘”。这说明，经过“全民补碘”的16载，我们对碘的认知已趋于理性，相关政策也将更加科学。
食盐加碘的政策是从1995年起在全国强制执行的，当时专家就有不同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自专家和民众的质疑声越来越大。近年来，最大的一场争论是从去年8月《南都周刊》第26期上刊登的一篇文章《全民补碘下的甲状腺阴影》引发的，这篇文章被不少报刊转载，反映了不少人尤其是东南沿海地区人们的担忧。文章引用了浙江大学医学院72岁的退休教授崔功浩的研究材料。2000年以来，浙江省内甲状腺患者急剧增加，其中尤以杭州、宁波、舟山等近海地区的居民为多。崔功浩认为嫌疑最大的“凶手”正是每天食用的加碘盐。中国营养学会的一份报告显示：中国城市居民日均盐摄入量为11克，农村居民达到17克。由此根据目前市面上多数碘盐中每克盐含碘20-50微克计算，中国人每天摄碘量达到了惊人的220-850微克，远远超过世界卫生组织划定的200微克/天的安全线！在中国，加碘盐的加碘区间量为20-50微克/克，地区之间各有差异，但在加碘量相对较少的珠三角地区，加碘量也达到30微克。
文章发表后，“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即在全国各地尤其是东南沿海地区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其实，从报刊和网上可以看到，反对强制全民补碘的呼声已是很高涨的了。从2008开始，“杭州人是否应该吃碘盐”的讨论就频见各大报端。2009年3月底，“舟山论坛”上一群网友发起了集体抵制碘盐的行动，抗议食盐中强制加碘。汇报甲状腺病情的跟帖达到数十页之多。同时，我也发觉，近几年来周围亲友同事中患甲状腺炎甚至甲状腺癌的也时有所闻，我熟悉的几个同事在去年都被检查得了甲状腺癌并进行了手术。
不久，卫生部疾病预防控制局及有关研究部门负责人即作了回应：一、“碘盐致病说”缺乏科学依据。二、“全民食盐加碘”利远大于弊。三、食盐碘含量已据监测发现的问题曾历经三次调整。四、现行食盐碘含量将小幅下调。总体来看，我国目前的碘营养状况处于可接受水平，但监测数据也表明，部分省区食盐中碘含量略有偏高。卫生部的表态引起了广大民众的不满。民众最大的意见是：既然卫生部承认了补碘有地区差异，又何必继续实施强制全民补碘的法规呢？
中国是个地域宽广、人口众多的国家，怎么能在补碘上实施“一刀切”政策呢？！确实，我国是受碘缺乏威胁最严重国家之一。据20世纪90年代初估计，各省（区、市）均不同程度存在碘缺乏，全国约有7.2亿人生活在缺碘地区，分布于1762个县的26854个乡。这么详尽的数据，充分说明我国政府关注碘缺乏状况的认真态度和治理碘缺乏的决心。然而，既有这么详尽的第一手资料，为何不能实施“因地制宜”、“因人而异”的科学补碘措施呢？原中国医科大学校长、内分泌专家滕卫平担忧地指出：“从1995年起，由于受到世界性‘消除碘缺乏病运动’的影响，中国开始普遍推广‘全民食盐加碘’。这样一来，各地市场上根本买不到不加碘的盐；而老百姓餐桌上的食盐中，碘的含量也从1995年的16毫克/公斤增加到40毫克左右。”“全民食盐加碘之后，各地甲状腺疾病的发病率反而增加了。监测结果也表明，1999年我国居民尿液中的碘含量已经达到306微克／升，超过了国际标准300微克／升的‘警戒线’”。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原因何在？就因为如今咱们13亿人吃的都是一样的加碘盐！在不缺碘的地区补了碘，在缺碘地区过度地补碘。”是啊，医生看病，讲究的是对症下药，13亿人补碘怎能“一刀切”！

全民补碘的争论渐趋激烈（漫画）
这场争论直至今日仍未停止，专家学者各执己见，意见相左。一些全国、省市人大也纷纷在中央地方的两会期间提出议案，希望政府能根据各地区特点，实行区别对待的补碘政策，在各大超市、卖场同时出售加碘盐和无碘盐，供市民自行选择。卫生部毕竟还是具有“从谏如顺流，趣时如向赴”的科学精神的，去年9月，卫生部在我国碘缺乏病防治策略研讨会上宣布修改USI法规。总的原则是：“全国不再实行统一碘盐浓度，在国家确定碘盐最低加碘量（20mg/kg）的基础上，由各地根据当地的监测结果和实际情况确定补碘方案。”具体修改意见征求稿已在今年7月26日向全国下发。
征求意见稿最大的特点，就是承认了地区差异，但又明显不符合实际情况。它指出，目前全国食盐中碘含量偏高，尽管全国水平处于可接受水平，但安徽、河南、湖北、广西、云南5个省区处于过量水平，北京、天津、河北、山西等16个省市区处于大于适宜量水平，因此有下调余地，仅有上海、浙江等9个省市区处于适宜水平。然而，卫生部的判断显然是不能让人满意的。
浙江是对食盐补碘政策意见最大的一个省。早在两年前，舟山市人民医院院长张永奎就注意到了当地甲状腺疾病在激增。他特地查阅了医院的治疗记录：2007年到舟山市人民医院接受甲状腺疾病手术的患者达770多人，比五年前增加了500多例，其中甲状腺癌病例更是增加了1倍以上。上海也是如此。2001年，第二军医大学附属长海医院分泌科黄勤等人在上海对宝钢集团进行了一次为期4个月的调查，发现确诊的310例甲状腺疾病患者中，有183例是在食盐加碘后3年半内发生。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普外科主任医师杨喆教授最近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甲状腺瘤的患者近些年明显增多。尽管没有做过精确的数据统计，但是十多年前我还是住院医生时，因为患甲状腺瘤动手术的病人相当罕见，而从几年前开始，此类病人的数量上升势头很猛。从时间上看，和强制推行加碘盐后，导致部分人群因长期碘摄入过多是吻合的。”
征求意见稿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愿意修改标准，但又主观臆断，而且依然霸气十足。它对1994年国务院颁布的《食盐加碘消除碘缺乏危害管理条例》进行了如下修改：将食盐碘强化量为20mg/kg－60mg/kg修改为食用盐中碘含量的平均水平(以碘元素计)为20mg/kg－30mg/kg；提出了各地根据人群实际碘营养水平，选定适合本地的食用盐碘含量平均水平；提出了食用盐中碘含量的允许范围为碘含量平均水平±30%。同时，建议该标准为国家强制性标准。
应该承认，这些年来，卫生部根据监测发现的问题，会同相关部门已经适时对防治策略进行了三次必要的调整。1995年，全国碘缺乏病监测发现，由于对碘盐中碘含量没有规定上限值，导致部分地区的盐碘含量过高。为此，1996年就规定碘含量的上限值不得超过60毫克/公斤。1997年，全国碘缺乏病监测结果显示出现向重点人群滥补碘情况，卫生部及时要求碘盐覆盖率已经大幅度提高的多数地区停止碘油丸的投服。2000年，我国政府将生产环节的碘含量进行了调整，调整后的人群碘营养水平由碘过量降低到碘营养水平处于充足和可接受水平。去年8月，卫生部负责人在回应讲话中声明：总体来看，我国目前的碘营养状况处于可接受水平。但监测数据也表明，部分省区食盐中碘含量略有偏高。因此，有必要适当下调碘盐中的碘含量，但不宜大幅度下调，而是小幅度下调。这次征求意见稿又提出了食用盐中碘含量的允许范围为碘含量平均水平±30%。同时，建议该标准为国家强制性标准。由此，我们不禁要问：全民补碘政策实施以来，我国人群碘营养水平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怎么能还在补碘政策上一成不变？！如果一些地区已经不需要补碘了，为什么就不能停止补碘呢？！
同时，我们不禁又要问：今天，消费者还有没有选择吃什么盐的权利？为什么连吃盐的事都必须奉行全国统一？！我至今搞不懂，作为一个消费者，为什么连选择吃什么盐的权利都没有？即使盐业官营，为什么不可以多元经营呢？有加碘的盐，也可以有什么都不加的自然盐。至于到底吃什么盐，应当由吃盐的人自由选择。中、西欧发达国家65%人口处于碘缺乏，但国家并没有实行强制补碘政策。美国目前有相当一部分人群尿碘中位数在50微克/升以下，美国政府与有关部门也未加任何干预。目前国际上已形成共识，碘营养状态是人类生存的一种生态环境，人为地改变生态环境应当十分谨慎。同时，我也搞不懂，是谁赋予了卫生部和盐业企业这么大的权利，可以不容公民选择，强制实施全民补碘？关乎13亿人健康的大事，为什么不交全国人大讨论，听听代表的意见？为什么不征求广大专家和群众的意见？据我所知，推行全民补碘至少从来就没有开过即使是形式上的听证会。现在补碘是国家政策一刀切，购买非加碘食盐，相关部门还要求居民提供碘过量或需要食用不含碘食盐的证明。那么，因补碘过量造成甲状腺疾病或甲状腺癌，这个责任应该由哪一部门承担？！老百姓该告谁？！
从补碘本身来看，原本是为人民群众办实事的具体体现，其体现的科学精神就是因地制宜、因人而宜。从社会角度看，补碘因地制宜、因人而宜，充分体现了对不同人群诉求的尊重。毫无疑问，在现代社会，每一个人、每一个群体的诉求都应该也必须得到尊重。对政府而言，固然有满足一部分人碘盐需求的职责，却并没有可以由此实施“一刀切”政策的权利。事实上，近年来一些公众和媒体对碘盐的质疑，并不是反对食盐加碘，而是不满“一刀切”的做法。现在，在征求意见稿里，国家卫生部的新标准明确了科学补碘、因地制宜的原则，授权各省、自治区、直辖市根据人群实际碘营养水平，选定适合本地的食用盐碘含量平均水平。这意味着加碘盐将不再“一刀切”，这样，不同人群的诉求和权益将得到更好地满足和保护。从轰轰烈烈的全民补碘，到规范严谨的科学补碘，应该是一个大的飞跃，可以说体现了充分尊重民生诉求的人性关怀。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得再好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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