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求法”的人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2-27 09:19:17

隋时民俗以为穿红色裤子以利于升官，正好刑部侍郎辛亶穿过一条红裤子，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隋文帝认为辛亶心术不正，竟想以巫术图谋官爵，他厌恶这样的人与事，便要赵绰将其斩首。赵绰又犯傻顶牛了，说是辛亶“法不当死，臣不敢奉诏”。对此，史书说是“帝怒甚”,足见其愤怒的程度，这可是抗旨啊，隋文帝对赵绰说，“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而且言出行随，你既为辛亶之命而不惜自己的命，那就成全你吧——当下就下令将赵绰斩了。直到此时，赵绰的回答依然针锋相对：“陛下宁杀臣，不可杀辛亶。”
赵绰已被剥下衣服，正要开刀行刑之时，隋文帝让人问赵绰，怎么样，还想抗旨吗？至少在别人看来，他或许是想让赵绰服个软，给赵绰一个求生的机会，赵绰却回答说：“执法一心，不敢惜死。”没有丝毫退让妥协，可谓宁死不屈。
事情的结局是戏剧性的，隋文帝并没有因为赵绰宁死不屈而恼羞成怒。听了赵绰最后的答复，“上拂衣而入，良久，乃释之。明日谢绰，劳勉之，赐物三百段”，他到底还是释放了赵绰，并且向他表示道谦，还给予赏赐。看来，隋文帝并非真想处死赵绰，但也并非像有些论者说的那样，只想吓虎一下赵绰。“帝怒甚”到底是真的，他或许只是“或时忿恚”，做出错误的决定，事后深思赵绰言之成理，方才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但赵绰并不领情，在“拂衣而入，良久，乃释之”之间，隋文帝也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这是一个战胜自我的过程。
对于此事，我想说的只是这样两点：
其一，人说有权不能任性，因为有权极易使人任性，何况是一言九鼎的帝王之权。晚年的隋文帝也曾因怒而欲以六月杖杀人，赵绰也曾为此“固争”，说是“季夏之月，天地成长庶类，不可以此时诛杀。”隋文帝回复说：“六月虽曰生长，此时必有雷霆；我则天而行，有何不可！”到底还是将那人杀了。赵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此类事“固争”之时，并非没有想过因此而被诛杀的结局，他确实是在以命“固争”，而且始终如一。直到被剥去衣衫，即将行刑之时，也并未奢望会有奇迹出现。
其二，赵绰拼着老命“固争”，争的并不是辛亶之命，更不是因为他与辛亶有什么交情，他只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他对隋文帝说得明白，叫做“执法一心，不敢惜死”。他在自己的性命与法律的尊严面前，选择的后者。拼着他的一条老命，也要维护法律的尊严。所以，他的拼命固争，其实乃是拼命护法。
无须讳言，作为法官，赵绰始终法不挟私，法不附权，以至拼命护法，而能全身而退，也与他有缘在隋文帝时为臣有关。应该说，在封建帝王之中，隋文帝算是比较开明的，即使在他的晚年，也没有全然失去理智。赵绰卒于仁寿年间，仁寿仍是隋文帝的年号，他没有活到隋炀帝杨广的时代，要不然，即使有再多的赵绰，怕也荡然无存了。但不管怎么说，赵绰这样的法官，仍是可歌可泣的，即使在今天，也依然值得人们敬仰。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赵绰就是“舍身求法”的人，赵绰这样的人就是“中国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