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日记》（六十六）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3-6 03:30:52

人类是最复杂的物种。有时爱清静、好孤独，即使发一会儿呆，理一理思绪，也非常惬意而满足。有时喜欢热闹、好放纵，偶尔狂欢一下，放浪形骸，即使被称为“疯子”，也在所不惜！
婉婷独自在家的时间一长，便感觉无聊了，甚至有些孤独。于是，比任何时候，都热衷于聊天、刷朋友圈、浏览新闻了。从早到晚，刚送走家人，便盼望着他们能回来。
总算在太阳偏西的时候，穿上围裙，进了厨房，淘米、煮饭、摘菜、洗菜、炒菜，变着花样做菜，乐此不疲。等把饭菜准备好了，便坐在客厅里，等着父母和小妹回来。
有好几次，听见大门口有动静，便以为是他们回来了。高兴地跑过去开门，却发现外面什么也没有，难道是神经出了问题？该不会是幻听了吧！如此重复着，等再次坐回来时，这种神经质，竟把自己逗乐了，“咯咯咯”地独自笑了起来！
婉婷就像谨小慎微的保姆，整天勤快的打扫房间卫生，挎上篮子去菜场买菜，回来后再把生的做成熟的。一切都做停当了，便开始焦急地等待着主人回来。不敢有丝毫懈怠，总担心被辞退了似的！
房子慢慢暗了下来，最后全黑了。院子里的路灯都亮了，一个人也没有回来，怎么回事呢？突然，抬头看看墙上的闹钟，才五点多钟，还早的很呢！放假才两周，竟然忘记了，冬季天本来就黑得很早。
“姐——我回来了！”这回没有听错，是婕儿稚嫩的声音。婉婷几乎是滑到门口，打开了门，果然见婉婕背着大大的书包，象蜗牛似的，爬上了台阶。“婕儿，妈妈呢？”婉婷问，婉婕喘着气儿，回头指着小区大门，说道：“还在后面呢！”
婉婷这才抬起头来，在昏暗的灯光下，见妈妈背着小包，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儿，拖着沉重的脚步，笑盈盈地朝自己这边走来。婉婷先让妹妹进了屋，跑着迎了上去。
“妈妈累了吧？”婉婷问道，“不累不累，就是腿脚不那么灵便，连婕儿都追不上了！”刘玉兰说道。婉婷接过妈妈手里的袋子，扶着她向家里走去。婉婷高兴地说：“我新学了一道菜，今晚烧给你们尝尝？”
“我的婷儿，烧啥菜，妈都爱吃！”刘玉兰夸着女儿，接着问道：“你爸回来了吗？”婉婷说：“还没有呢”。刘玉兰自言自语的说：“他的工作很清闲，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行政机关不是一直都很忙的吗？”婉婷顺口问道，“你爸早就不在行政机关了！”刘玉兰说着，似乎还很开心。婉婷吃了一惊，不解地又问道：“老爸不是教育局的股长吗？”
“早都不是什么股长了！十月底就被“优化”掉了。”刘玉兰的回答，让婉婷更糊涂了。拉住了妈妈的手，认真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刘玉兰回过头来反问说：“这事儿，妈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事儿啊！”婉婷一头雾水，刘玉兰这才停了下来，继续说道：“那是十一之后的事了！”望着婉婷疑惑地目光，刘玉兰详细地把赵德平被“优化”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十一长假刚结束，教育局召开了，有关“教育局机构改革，和领导班子调整的会议”。在会上，李局长反复强调了议题：“根据上级精神，和我局的实际情况，组织机构改革、人事调整工作，从今天就开始了。”
局长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这次改革的主要目的是机构调整，人员精简，优化领导班子建设！”号召局里所有人员都行动起来，谏言献策。会议室里，气氛立即沉重了起来，大家的表情也随之紧张了，可以说是人人自危啊！
一个个不是低头抽着烟卷儿、就是默默地喝着茶水，以掩饰恐慌的心理。整个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压力莫名的大了起来。近年来行政机构改革频繁，每次都是强地震，有人震上来了，也有人被震下去了。
这次改革来得太突然了，一点征兆都没有，大家都措手不及了。表面的平静，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慌，大家虽然一言不发，不等于心里没谱。用心体会着领导的意图，扑捉着出手的时机！寻找着克敌制胜的策略。
李局长镇静而又严肃地说：“咱们也发扬一次民主、群策群力嘛！大家都议一议，有哪些机构重复设置了，导致办事效率低下，人浮于事，就可以精简嘛！有哪些人员能力欠缺，出工不出活，必须优化下去！”
他仰天灌了一口茶，胖乎乎的腮帮子又动了起来，用拳头敲着桌面，继续说道：“尤其是那些年龄大、工作能力低，早就没有了工作热情、没有了上升空间、呆在局里毫无建树的人，必须下去！否则，下面那些充满活力、富于创新的年轻人，怎么能上的来呢？”
话音未落，局长的拳头，重重砸在了桌子上，只听“嗵”的一声，似乎敲打着每个人的心房，那种锐意改革的态度，足可以让人心惊肉跳了。
于是，大家坐不住了，用眼睛的余光，在会场上快速地，一遍又一遍地扫瞄着，使劲儿揣摩着局长的意图。局长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说：“除了局长，年纪偏大的人，都必须退位让贤了？年龄多大才算大呢？”
会议从上午九点，开到了中午十一点半，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李局长杯子里的龙井茶，又换了一道。赵德平在旁边，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他的利群烟，撩起眼皮儿、透过烟雾，巡视了会场一周之后，自信满满地站了起来，端起了茶杯，又去添了一些开水。
心里想着，孙副局长退居二线，我就应该升任副局长了。抛开局长当初的许诺不说，就是论资排辈，也该抡到自己了。想到这里，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微微张开嘴巴，用舌头一挑，那浓浓的白烟，象蛇头似的，从嘴里飘了出来，既而又被鼻子吸进去了。
就在那“蛇头”飘进鼻子的瞬间，赵德平低着头，眉毛把眼皮儿提了起来，翻着白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刚被提拔上来的王副局长。这时王副局长正好望着他，四目相对，分外眼红啊。对峙之下，王副局长率先败下阵来，把眼皮垂得更低了，看着自己左手抠着右手，再也没有勇气对视了。
赵德平鼻翼鼓动着，义愤填膺地在心里骂道：看把你得瑟的，刚来局里时，你什么都不是！就是局长的司机，只配给我端茶倒水，靠着拍马溜须，竟然平步青云了。要不是我女儿，死活不肯做局长的儿媳妇，副局长的职位，哪里能抡得到你呢？
提起婉婷，赵德平更生气了。这孩子太任性了！嫁给李帅挺好的！做局长家的儿媳妇，还能委屈了你？开豪车，住别墅，不正是你们年轻人想要的吗？
再说，大学毕业后，其他同学还在满世界跑着找工作时，工作就已经在等着你了！区里的单位任你挑，想去哪都行！单位的工作任你挑，干什么都可以！这样不好吗？至于李帅嘛，人虽丑了点，但他也不傻啊，关键是他那么喜欢你啊，这就够了！
本来自己做副局长的事儿，都板上钉钉了，说不定退休前还能担任一届局长呢！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这又能怪谁呢？唉，怪就怪刘玉兰，把女儿给惯坏了，我的话她一句都听不进去！
想到这里，赵德平更愤愤不平了，又点燃了一支利群。刚抬头，见李局长盯着自己看，慌乱中，摸出一支利群来，递了上去。出乎意料的是，李局长拿起桌上的软中华晃了晃，意思是说：“我习惯抽这个！”
赵德平只好悻悻地，把手缩了回来，装进了烟盒。又在心里心里骂道：“牛什么呀！过去你也没有少抽我的利群啊！现在怎么突然就挑食了呢？不就是“华子”吗？都是别人送的，还以为是自己掏钱买的呢？
赵德平吐着烟圈儿，想起了自己的婉婷，长得那么漂亮，又那么聪明，找什么样的对象没有？我怎么能让她，嫁给你那个猪头儿子呢？当副局长有什么了不起？能与我女儿的终身幸福相比吗？
我虽不是副局长，但却是个好父亲！我能拿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吗？赵德平翘起了二郎腿，慢悠悠的晃着，如释重负。端着大茶杯，用嘴吹开浮着的茶叶，轻轻地抿了一口。
趁着吐茶叶的机会，又朝着四周望了望，那些抓耳捞腮、剜鼻钻眼的同事们。大家怀里揣着心事，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损人利己罢了，他抹了一把嘴，将身子坐得更直了。
常言说：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赵德平瞬间找回了自尊：副局长算什么？就是给我一个局长当，我也不稀罕。还是我老婆说的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啊！”
“大家就这么干耗着？今天上午拿不出方案来，大家都不要休息了，下午继续！”李局长又大声威胁道。在坐的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谁肯第一个发言，也没有人打算离开。大家都知道：这阵子，谁离开就中招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眼看着就十二点了，看来大家都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就这么熬着，谁怕谁啊！李局长第三次上卫生间回来，又到赵德平身后的饮水机上去接水。
故意似的，把水龙头压得特别轻，“滴滴答答”的水，一串串地往杯子里注着，声音还特别响亮。大概是条件反射吧，赵德平突然觉得尿急，想上卫生间了。
在这关键时刻，再急也得憋着，可不能离开呀！一旦去了卫生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自己可能就是那根，赈救大家命运的稻草。所有不利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无论如何都要憋住了！
这水杯就象是无底洞，怎么接都接不满，李局长一手压着水龙头，一手叉腰，皮笑肉不笑地注视着会场。水“滴答滴答”地流着，赵德平尿急得更厉害了，都快憋不住了！
不知为什么，人年龄一大，就夹不住尿了。他把两腿夹得紧紧的，脸憋得通红。局长终于接满了水，回到座位上，点上了一支华子，悠然自得地吸了起来。
赵德平的尿急反而更厉害了，实在忍不住了，再憋会出问题的！憋爆了尿泡，就要老命了！不管了，身体要紧！赵德平慢慢起身，朝着卫生间走去。
这时候可不能放松，会尿裤子的！只能一步一步地，朝前挪着脚步。好不容易到了卫生间，刚站上了小便池，就控制不住了。他终于可以释怀了，呀！太舒服了，身子努力地向前挺着，任凭它滴滴答答地流着。
自己知道可能会发生的事，但急也没有用，尿跟局长接的水似的，“滴答滴答”地，流的很慢，总是流不尽！管不了许多了，这龙头一旦打开，就停不下来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也只能等办完事儿再说了！
跟年轻时不能比了，不服老不行啊！尿总是流不尽，淅淅沥沥地，急死人了！好不容易才结束，打了个寒颤，从卫生间出来，。
猛然抬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刚才座无虚席的会场，霎时间全空了！只剩挤满了烟头的灰缸，在会议桌上，正冒着白烟儿。
这人都上哪去了呢？赵德平急匆匆地走出会议室，正好碰上清洁员老宋，提着垃圾桶走了进来。“这里开会的人都上哪去了？”赵德平明知故问道。老宋冷冷地说：“能上哪里去？去餐厅吃饭去了呗！”，赵德平又问：“不是正开会吗？”
“会开完了！”老宋回头扔了一句，赵德平心里叽咕着，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怎么能不等我回来呢？他气呼呼的向职工餐厅走去，轻声骂道：“狗东西，背着我把会开完了！”
餐厅里，坐满了低头吃饭的人，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说话！静悄悄地，就连经常跟自己打招呼的那几位，也好象突然哑巴了。大概是心里有鬼，或者是做了有悖于良心的事，自惭形秽，以至于无地自容了吧！
赵德平全明白了，独自盛了一盘快餐，坐到北边墙根的桌子上去了。这里可以看到餐厅所有的人，他一边吃着饭，一边观察着。从他们的表情中，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判断：好嘛！你们竟然合起伙来，把我“埋”了？
看着这些白眼狼就来气！他们差不多都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干部。如今，都在背后或使绊子，或落井下石，都想整死老子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