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源：【忆王孙】秋趣（附作者注释与解读）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2-14 07:45:13

1.月华，yu hu ，即月光、月色。语出《秦并六国平话》：“夜久无云天练净，月华如水正三更。”还有如南朝梁·江淹《杂体诗·效王微＜养疾＞》：“清阴往来远，月华散前墀。”唐·张若虚《春江花月夜》诗：“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从科学角度看，月光照射到云层上所呈现在月亮周围的彩色光环，实际是一种衍射现象：当光通过与其波长相近的小水滴时，就会出现光的强弱相间分布的情况。这就是衍射。如果外边一圈只是白色的就是月晕，是光透过卷层云产生的，这时可能就要下雨了（参见360百科baike.so.com/doc/5230400.html）。
2.漫洒，其中，“漫”从水、从曼，有水向四面八方流淌之意。“漫”也有充满的意思，如：漫天彻地、漫山遍野；漫天盖地，以及漫野、漫荡荡等，清·姚鼐《登泰山记》有“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的语句（参见百度百科baike.so.com/doc/5414932.html）。而“洒”，从水，意为把水散布在地上。两个词组连起来在本词中表达的意思就是：月光如水，洒落大地。
3.缀，zhu ，作动词的意思是装饰，如缀甲（缝制甲衣）、缀拾（采集连缀），出自于《说文》；作名词的意思是物件边缘的装饰，出自于《楚辞》。本词中作动词用，一为“装饰”之意，如曹植《七启》中的名句“饰以文犀，雕以翠绿，缀以骊龙之珠，错以荆山之玉。”二为“缀映（点缀映衬）、缀饰（点缀装饰）之意；三为“点缀散布”之意，如：天上缀满了星星。
黄花，即菊花。在中国古诗词中，“黄花”专指菊花。如王安石所作咏菊诗：“昨夜西风过院林，吹落黄花满地金。”又如，李清照词《声声慢》：“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还有她的《醉花荫》词：“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5.剪落霞，本词在这里，一是化用了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诗人借柳树歌咏春风，把春风比作剪刀，说她是美的创造者，赞美她裁出了春天（参见www.shicimingju.com/292.html）。本词则将秋日里千枝红叶伸向天空，看作是指向天际的“剪刀”，裁剪着秋天里的落霞；二是沿用了唐代诗人王勃《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所描绘的“暮江秋色图”：碧水连天，天水有着一样的深蓝，晚霞绚丽映红了天幕（参见（www.ht88.com/article/article_1...）。
6.雨如纱，将密密麻麻的如丝般的绵绵细雨比作“纱”，在当今文艺作品中并不少见。例如，赵双吾作词、孙成方作曲的歌曲《江南雨》，第一段歌词里就有：“江南人留客不说话，自有小雨悄悄地下，黄昏雨似幕，清晨雨如纱，遮住林中路，打湿屋前花，多情小雨唱支歌，留下吧，留下吧，留下吧！”的语句。又如江山文学网【江南古韵】有题为“竹林听雨雨如纱”的七古八首。其中，有一首就有：“青梅酒香香天涯，吟诗作画画新花，巧手织锦锦添翼，竹林听雨雨如纱”的诗句（www.vsread.com/index.php?c=sho...）。
7.秋水，秋天的水，比喻人（多指女人）清澈明亮的眼睛。语出《庄子·秋水》：“秋水时至，百川灌河。”唐·杜甫《徐卿二子歌》“大儿九龄色清彻，秋水为神玉为骨”，以及前述唐·王勃《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两例都有“秋水”一词。宋代的几位大诗人也都有使用“秋水”的佳句。如苏轼的《浣溪沙》：“废沼夜来秋水满，茂林深处晚莺啼。”欧阳修的《蝶恋花》：“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辛弃疾的《鹧鸪天》：“秋水长廊水石间。有谁来共听潺湲。“晏几道的《临江仙》：“长爱碧栏干影，芙蓉秋水开时。”总之，“秋水”所指的皆为美好的事物，如秋水伊人、望穿秋水、静如秋水等等。本词使用“秋水”，既是指绵绵的秋雨，又泛指秋天里的江河、湖泊、霜露。
捧p ng，从手，为两手承托之意。语出《广韵》：“捧,两手承也”。还有，如《穆天子传》：“捧馈而哭。”《后汉书·朱浮传》：“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晋·干宝《搜神记》：“两手捧头及剑奉之。”清·梁启超《谭嗣同传》：“君与康先生捧诏恸哭。”由此，与“捧”的本义所组成的词有：捧戴(托举；扶拥)、捧脚(捧承他人的脚。形容随从众多)、捧檄(接受诏书为官就任)、捧头鼠窜(形容抱头而逃，狼狈至极)、捧茗(端茶)、捧手(拱手)、捧袂(犹拱手)、捧日(拥戴帝王，旧时以日喻帝王)、捧拥(簇拥)之说。
【解读】
这是一首描写金秋十月景色及即景生情的小令，有点故事性。由于《忆王孙》词谱要求句句押韵，所以读起来朗朗上口。
秋天的皓月当空，撒落漫山遍野；月光如水，流淌在大地之上，那盛开的菊花，不正是因为月华的点缀，而浸润了皎洁的月色，吸吮了秋日月光的精灵，才生长得那么令人心旷神怡、令人倾倒心醉吗？诚如古人所云：“风凋碧柳愁眉淡，露染黄花笑靥深”（宋·晏几道《鹧鸪天》），“落帽何须定重九，探先三日醉黄花”（宋·仲并《上孟郡王生辰三首》）。不是吗，昨夜月色润黄花，真可谓“月染黄花笑靥深，情到深处醉黄花”啊！
秋天的晚霞绚丽，烧红广阔天宇；残阳如血，斑斓了山川层林，那惊艳的红叶，不正是因为落霞的映照，而涂抹了深邃的殷红，沉积了秋日阳光的成熟，才生长得那么叫人流连忘返、叫人沉湎其中吗？正如古人所言：“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唐·杜牧《山行》），“红树醉秋色，碧溪弹夜弦”（唐代湘驿女子（无名氏）《题玉泉溪》）。不是吗，今日夕阳染红叶，真可谓“满山枫叶醉秋色，霜叶红于二月花”啊！
黄花，是被点缀的月华所生；红叶，是被裁剪的落霞所成。春华秋实，不正是岁月最好的归宿，不正是生命重始的起点吗？
就在诗中的我——也是众人，沉醉于这斑斓的秋月秋阳秋景之中，沉湎于这“雁啼红叶天，人醉黄花地，芭蕉雨声秋梦里”（元·张可久《清江引·秋怀》）之时，忽见秋风乍起，携来霏霏银线似的绵绵细雨，一丝丝，一缕缕，密密麻麻地编织着朦胧的雨帘，如同薄雾轻纱一般，模糊了秋色！这秋风，裹挟着些许的寒意，使人颇有“枫叶如丹照嫩寒”（鲁迅《送增田涉君归国》）之感。这扑面而来的寒意啊，不禁使人想起节日降至，在回家的路上，千万不要过于贪恋这“白草红叶黄花”（元·白朴《天净沙秋》）的美丽秋色，“每逢佳节倍思亲”，佳节来临之际，正是团圆之时，赶快回家吧！
赶快回家吧，家才是最美丽的，家才是最温馨的，家才是最亲切的，那是因为那里有家人的翘首期盼！
赶快回家吧！家，是匆匆人生旅程小憩的驿站，是辛辛前行征帆避风的港湾，是历历辛酸苦辣倾诉的圣殿。到家了，捧起家和家乡的那一泓秋水，可能是雨水、甘露、寒霜，也可能是湖水、井水、河水，沏上好茶，与家人围坐在一起，那捧在手里的秋茶，一定会甜在嘴里，暖在心上！美丽的秋景就溶在这秋水沏好的茶中，而无价的亲情也都溶在这秋水沏好的茶里！
这首小令力求画面感：有月华、落霞，有黄花、红叶；也力求动感：漫洒、剪裁、风起、雨下，更有回家、捧起、沏茶。景与人结合，静与动相融、有形（景）与无形（风）互补。特别是最后一句用“秋水沏茶”，可谓“奇想”，一下子将词的意境升华：由自然秋景的观察者，转入到人文秋景的创造者——对“它”的欣赏，到“我”的行动。这会使许多人，尤其是那些在异乡打拼的，那些“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人来说，在节假日踏上归途之时，读后都不禁为之动容——异乡的秋景再美，也抵不上家乡秋水的香甜，这不仅是因为它触及了中国人心中最柔软、最传统的那一部分：回家——中国文化遗产中的核心内容；而且还因为它隐喻了人们对美好环境的追求——如能回归原生态的自然，那不也是中国梦的重要内容吗！
这首词构思于笔者9月29日由北京去杭州的飞机上，完稿于9月30日由杭州返京之前——由于工作需要，常年在离家与回家的旅途上奔走，而这次的奔走恰恰是在国庆长假到来之际，所以，正是此景此情催生了这首小令。
最后，还必须指出，“捧起秋水好沏茶”是一句被“救”过的“拗句”！因为按《忆王孙》词谱的正格，第三、四个字均应为平声，而本词此处的“水”为仄声，“秋水”为平仄声，即二、四均为仄声。怎么办？拗救！有人说，律诗有拗救一说而词无拗救之规。但也有人认为，词同样也可拗救。笔者虽无才，但在尝试学写古诗词的实践过程中，也有一些感受，故比较同意“词也有拗救”的观点。因为，词为“诗余”，是从律诗（近体诗）发展而来的，律诗多用律句，而词中也多用律句。既然律诗律句有拗救，词的律句也应有拗救吧！古人留下的许多佳篇也多有为之。例如，号称“苏米黄蔡”的“宋四书家”：苏轼、米芾、黄庭坚、蔡京（或蔡襄，此处有争议）之一的北宋书画家米芾（m f ），其《水调歌头砧声送风急》一词，就有“借我皮地倒金瓯”一句。由于该句二、四均为仄，词人采用了所谓“双音拗救”的方式，即将“皮地”与“倒金”换位而救之（参见韦树定，守正求变的诗词格律观——关于诗词拗救，光明网culture.gmw.cn/2012-01/21/cont...）。鉴此，笔者在本句也采用了这种所谓的“双音拗救”的办法，用“好沏”——仄平，拗救“秋水”——平仄，即“秋水”与“好沏”换位。笔者学识浅薄，敬请方家指正。
（感谢姜老师国庆前夜发来新作、国庆期间发来注释与解读。）

松花江晚霞2013年9月20日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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