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如雾中花的简易好感

显示全部楼层 · 2021-12-14 07:47:00

初三时，我去了一个小镇中学作插班生。那里升学率远近有名，但学校基础设施落后，教室还是那种墙根长满滑溜溜苔藓的红砖黛瓦房，许多墙壁上有很长的裂缝，似乎只需一场透雨它就能变成瓦砾堆。
那个盛夏的下午，我们正在上课，天空突然涌起大片黑云，仿佛是谁打翻了天庭的墨汁，很快就把一切都染黑了，教室里黑的像没月亮的夜晚。刹那间，酷热变成了阴寒，身上一层层的起鸡皮疙瘩。有同学拿出平日晚自习停电时用的蜡烛点了起来，正在上课的政治老师和同学们都挤到窗边往外看。
很快，班主任跑了进来，呼哧带喘的：“快，现在提前放学，大家赶紧离开学校，路远的同学先上镇上同学家避雨，等雨停了再走。”大家听了惊慌不已，边收拾书包边约着上谁家避雨。我家离的远，又忘记了带雨衣，肯定需要到同学家避雨，但刚转来还没打入同学们的小群体的我，因为惊慌完全没注意到没人约我，自己也没主动说要去谁家避雨。
我知道不能一个人留在这危险的教室里，只得随着大家涌出教室，推起自行车往校外赶。学校在小镇西边，大家都急三火四的往小镇里跑。雨忽然就砸了下来，冰凉冰凉的，雨点密集，人就像走在瀑布中心，狂风夹着大雨扑在脸上，呼吸都很困难，似乎风把空气都带走了。冰雹也紧跟着砸下来，行人尖叫着冲进临街人家的门楼或店铺。能避雨的地方都站满学生和行人，我只好拐进了一条胡同，在里面一个门楼下支上车子，然后用力攥干头发，拧干衣服，但我仍忍不住瑟瑟发抖。
这时，我突然发现门楼角落里还支着一辆自行车，旁边站着他。
他是我的绯闻少年。近20年前的少年们虽然古板保守，但少年的心一样不失敏感。其实我们说过的话总共不超过五句，不知为什么，班里就传言“他喜欢我”了。从此，羞涩的我们就没说过话，我甚至都不再敢正眼看他，但余光倒常落在他身上。他长得帅，学习也不错，只是比较话少，在那帮咋咋呼呼的半大小子中显得格外出色。
看到他也在，我不由地手足无措起来。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薄，现在又湿透贴在身上，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直跳，比磅礴的雨声还响。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哎，你淋得不轻呀。”我恼羞成怒的背过身去：“不要你管！”
铺天盖地的雨声、风声，远处树枝折断的咔嚓声，整个世界只有我们是静默的、难堪的。天色更亮了，雨还在下，但冰雹已经停了，我决定冐雨回家。看我开始推自行车，他问：“这么大雨你要走么？”我用继续行动进行了无声的回答。他上前几步递给我一件雨衣：“那你披着这个。”“那你呢？”他拍拍书包：“我带了两件。”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对他带两件雨衣的疑惑我没有提出来，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接过雨衣穿上，然后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就冲进了雨里。
雨像疯了一样下到天黑，月亮出来后，遍地沟满壕平一片白亮。第二天，教室依旧挺立，操场边的几棵梧桐树倒像被大力士拦腰拧成了麻花，断成了两截。我们按时到校，他却请假了。后来听班主任说他爸捎了信来，他冐雨回家后发起了高烧，后来转成了肺炎。原来，那天他只有一件雨衣，我走后他马上淋着雨也走了。我很想去看看他，却始终没鼓起勇气。
半个月后，瘦了一圈的他来上课了。放学后，我趁没人注意把折叠的整整齐齐的雨衣还给他，许多想说的话，只化作轻轻的一句谢谢。再以后遇见，我们还是尽量躲开，实在躲不掉，就红着脸的浅笑一下赶紧走过，却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从此，我们又没说过话了，像大雨之前一样。中考后，两人各奔东西，从此再没见过面。
每当这个城市下雨，我常常想起当年的那一场雨和那个少年，很怀念那时朦胧而青涩的好感，那么青春、纯美，却再也难得。《中学时代》第9期，谢谢绿萝。